很快便有一人上前,破口大骂道:“我卜氏乃岢岚郡望、秀容豪门,岂能与你索头一般为贼?”
说罢,掣出步弓,抬手便是一箭。
箭没射中人,却把马给射翻了。
鲜卑人眼疾手快,自马背上跃出,翻滚卸力之后,匆匆爬起,向后退去。
看到敌人狼狈的模样后,河南岸哄堂大笑,气势高涨。
射箭之人放下步弓,啐了一口,道:“梁王找来名士,教习文字,又寻来老农,教我种地,眼见着日子越过越好,谁他妈跟索头当马贼去?”
河南岸又是一片喝彩声。
匈奴和鲜卑关系很好吗?那要分地方的。
匈奴分布广泛,从塞外草原到中原腹地,到处都有。总体而言,越往北越野蛮,越有可能与拓跋鲜卑搅和到一块去;越往南越开化,刘汉建国后,他们与拓跋鲜卑甚至是敌人。
至于太原西部这一片,两种人都有,与拓跋为敌的稍多一些。
须卜氏这种匈奴贵族,名列岢岚郡姓之中,为丁等“岢岚卜”,汉化已久,自不愿投靠拓跋鲜卑。
不过,他们这边“赢”了,抵挡住了鲜卑人凶猛的攻势,可不代表河对岸也能赢……
近千鲜卑骑兵已经列好了阵势,分成三部。
当先而出的二百身披铁铠的骑士,是为箭头锋锐。
四百皮甲突骑手持长枪,稍稍落后。
最后面是三百多身披皮裘的牧人,装备很差,但胜在野性十足。
双方在河北岸拉开了阵势,缓缓提速,刹那间碰撞到了一起。
错马而过之时,各自坠马无数。
但总体而言,鲜卑人马上技艺还是更高一筹,伤亡相对小一些。
第一波错马而过之后,第二波碰撞展开,这一次匈奴人的死伤就更惨烈了,紧接着是第三波……
“快!射箭!”河南岸的丁壮们吭哧吭哧赶着路,来到双方骑兵交战地点附近后,沿河岸一字排开,拈弓搭箭。
不慎靠近河岸的鲜卑骑兵骤然遭袭,顿时气急败坏,打马远去。
就这一下,南岸丁壮们就稍稍阻滞下鲜卑骑兵的攻势,让北岸的自己人有时间收拢聚集。
但北边的大局其实已经抵定。
冲阵幸存下来的匈奴人面色苍白,汗如雨下。
右边是河,左边是村落、树林乃至山脉,迂回空间不大,角弓难以发挥出太大的作用,遇上肉搏极强的鲜卑骑兵,几乎是被压着打。
三千人打一千人,直接被冲垮了,伤亡还比人家大。
眼见着鲜卑人缓缓列阵,要展开第二次战斗了。
匈奴骑兵下意识散了开来,不敢硬接人家的冲锋,试图拉开距离骑射。
毫无意外,他们再一次被冲散了。
匈奴人一部分溃散进了河中,哭喊不已。
一部分策马往丘陵缓坡上跑,摆脱鲜卑人的追击。
从河南岸望去,北面的山坡上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匈奴骑兵。
很多男女老幼也放弃了家园,一路狂奔上山,躲避索头可能展开的杀戮。
鲜卑人并没有追击,而是分出一部分人手防备上了山的匈奴人,其他人从容收集村中遗留的物资。
马匹、牲畜、粮食、干草、工具乃至车辆,什么都要。
夕阳西下时分,东边又赶过来了两千余骑,大摇大摆下来,喂食马匹,宰杀牛羊。
鲜卑人分出千余骑,沿着缓坡上山,与匈奴人激斗,将他们稍稍赶远了一些,然后下到村中,洗刷马匹,大吃大喝,嚣张无比。
天色渐晚之时,鲜卑士饱马腾,便拣选了整整两千骑,悄然回头向东,朝楼烦故城方向而去。
此间地理,主要沿汾水及其支流的平坦谷地展开。
自太原向西,沿着汾水河谷走二百四十里,便至已经废弃的楼烦故城。
楼烦故城向西,沿着岚水河谷走八十里便是秀容,自秀容往北插,可直拊岚谷后背。
楼烦故城向北,沿着汾水河谷走七十里,可至静乐。
静乐向西,沿着山间河谷四十五里至秀容县北境。
静乐向北,继续沿着汾水河谷走一百五十里可至天池。
河谷以外全是山,没有现成的道路,不便行走。
鲜卑人如果能攻破静乐,便能抵达天池,从南面发起进攻,与天池以北的鲜卑人前后夹击,战局将为之大变。
秀容长乔豫在城头看完,焦急无比。
现在要想办法通知北面,他可是知道梁王还在天池呢,搞不好他已被鲜卑人绕到背后去了。
若被堵在那条南北二百三十里长的狭窄河谷地里,南北两个出口皆有鲜卑大军,这可如何是好?
都说晋阳是整个并州的总道口,这并非虚言。
诸条道路交汇,南去河南,东进河北,西渡黄河,北上出塞,都可以从这里出发。
而晋阳人烟稀少,残破不堪,刘灵只有五千步卒,搞不好已经丢掉晋阳了。
情况如此危急,乔豫不敢想象万一梁王死在山里会怎样。
秀容城内大部分人还是不希望梁王出事,不想投靠索头的,但保不齐有些人利欲熏心,希望看到天下大乱。
其实不仅秀容如此了,附近山里的各色部落呢?同样心思叵测,想法不一。
不要轻易考验别人的忠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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