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厘清户口之余,把田地先查清了。”邵勋说道:“从明年开始,这些地都会有固定的主人,哪个部落可以种,都有说道。若错种了别人的地,粮食就是别人的了,叫屈也无用。秋收时部大们回来后,向他们说清楚。”
刘昭闻言,咽了口唾沫,但随即便狠下心来。
改变传统,当然会引起反弹,就看你镇不镇得住了。
“治理这些部落,可不简单。”邵勋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得插手部落事务。如果一个部落,事事都不需要官府,大小事务内部自己就解决了,那么久而久之,他们还会敬畏官府么?要让他们更多地求助于官府,越多越好,求得多了,就离不开官府了。”
“是。”刘昭应道。
“我就在平阳,哪也不去。一旦有事,大军可自离石北上,镇压贼人。”邵勋又道:“当然,能不动刀兵自然最好。他们会死人,会更不信任官府,我也会耗费无数钱粮,得不偿失。总之好好做吧,先用地吊着他们,我就不信他们没有求助于官府的时候。”
“等把地固定下来,我以后还要固定山头。哪座山归谁,都有说道,看他们怎么跑。”
“山头有好有坏,好的归谁,坏的归谁,都有定规。”
“总之,要让官府、朝廷更多地出现在他们的生活中,要让他们沐于王化。如果几十年、上百年都不闻朝廷、不知天子,岂不是说反就反,说走就走?”
一番话说得刘昭醍醐灌顶。
他依稀想起,少时在上党管理部落时,他还通过家人知道大晋朝的存在,知道当今天子是哪位,但底下人可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如此情况之下,反与不反,当真只是一念之间。
梁王的意思是让更多的部落之人了解朝廷、知道官府,哪怕不可能让最底层的牧子、牧奴们都知道,至少也要让更多的中层氏族首领知晓,并对官府产生依赖、敬畏。
这样的话,部落最上层的首领想要造反时,面临的阻力会更大,毕竟部落是由一个个氏族构成的。
“再告诉他们,想要入郡姓,就给我恭顺点。”邵勋最后说道。
郡姓是吊着部落首领的。
河谷田地与氏族头人息息相关,毕竟他们手下一大群人跟着吃喝呢。
并州是胡人最密集的地方,治理好了并州,就等于抓住了牛鼻子。
如此双管齐下,总会有效果。
他才三十三岁,可以花一辈子来做这件事。
……
四月二十一日,邵勋一路向东,巡视到了晋阳。
在路上时,雨停了几天,现在又开始下了。而且好似报复一般,下了个天昏地暗。
这个时候,他不再犹豫,果断下令:停止梁宫及汴梁营建。
敖仓存粮尽数输至野王,屯于地势较高的干燥之处。河南其余各邸阁,次第输送存粮北上,待秋收后补足。
二十二日,邵勋在晋阳发布命令:“今岁春雨颇愆。太史令夜观天象,占得夏秋必多霖潦。宜令所在郡县,告喻百姓,备淫雨之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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