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炎炎,“秋老虎”似真老虎一样能把人吃下去,又合当是战后,各种事情综在一处,于是去那烟花之地的人也就少了。可那些个女子姑娘们若不开门迎客,倒真真儿地要喝西北风去了:宋廷战败,自是撤出了临安,她们这恩客自然就少了许多,来此地的也只有那些个大家的公子老爷了。旁的地方且不说,只翠温楼一家,纵然有玉芙儿这等的名妓在此,生意也是冷淡了许多。
“怪乎有‘商女不知亡国恨’一说!”卜远在牌楼后看着门口的那些莺莺燕燕,心下里不禁叹着,不过也在想着,那玉芙儿又怎会是“商女”一流?想着,便迈步走了过来。
他今日来此地,断不是为了寻花问柳,只是想将那日的钱袋之事细细地说与玉芙儿知晓,再同她说上一番道理:忽必烈已允了将她赎出来,留在临安城中做个女官,他日有了合适的人选,定当再为她选个中意的夫婿,岂非强过这皮肉生涯千百倍?
翠温楼的老鸨正在二楼无聊地嗑着瓜子,门口的姑娘们懒散着,她也懒得去理会了,直见到卜远大步走了进来,才忙忙地迎出。她是认得这个人的,自那日进了玉芙儿的房后,玉芙儿便“开窍”了,迎来送往地好不殷勤!虽说此人今日换了蒙古将军的装束,她还是认得真真儿的。
“妈妈今日又亲自出来迎我了?”卜远依旧笑着,却再不避讳,万分厌烦地推开了身边的姑娘。
老鸨自是又喜又怕:“将军说的哪里话?哪个高客来,妈妈我不得亲自出来迎接?也是我眼睛瞎,那日竟看不出将军是何人来,若是知晓了,我就把这翠温楼关了,让所有的姑娘都来陪将军你……”
“妈妈看我这样子,像是来找乐子的么?”卜远忽地沉下脸来。
老鸨的心“突儿”地蹦到嗓子眼,愣愣地再不敢吐出半个字来,——她只知晓蒙古人如今已经占领了整个临安城,也知他们善待百姓,却不知他们对待烟花之地该当如何。
见对方吓做一团,卜远倒笑了:“妈妈休要害怕,我又不会砸了这里……”说着,自袖袋中取出一锭银子来,递到她的手里,“这还是与你的,我依旧只是去找玉姑娘!”说着便要向楼上走去。
“……将军休要着急!”老鸨适才反应过来,忙忙地叫住对方。
卜远立住了,回身一笑:“妈妈还有什么吩咐么?”
老鸨连忙行下礼去:“不敢不敢,将军折煞老身了!将军去找芙儿,老身自不拦着,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只是自将军……自蒙古人进了城来,芙儿便终日的茶饭不思,问她话儿她也不说,只顾憋在心里。我们想着她是有心事罢,许是这里太乱了,过些儿日子便好的。可谁知日益严重了,整日的只吃些茶水儿,越发不言语了,几日也不出得屋来,那人瘦的呀……唉,想来再这么下去,日子不久了……将军!将军!”眼见着卜远疾步向“兰香”走去,老鸨如何也叫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