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修行之事诚如磨刀之功。若是磨刀石太硬,反而容易破坏刀刃。理诚年纪幼小,若是由一个大大的邪教来磨他,恐怕适得其反。尤其是理诚xìng子坚韧,往往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最怕便是迈上一条追求力量之途,这却是吴尚道所不乐见的。
至于那些被杀的人中是否有无辜者,却非吴尚道所想。这世上有谁是真正无辜的?又有谁是真的死有余辜死不足惜?吴尚道当夜在城头题字,面纱之下便带着浓浓的苦笑。站在他这个境界的人最是尴尬,退一步是人间幻象,进一步是大道自然。退一步自己不甘心,进一步……却不是自己能掌握的。
却又正是进一步的执念方才进不得。
吴尚道有些事过来人看着放下很容易,当局者却难以在朝夕之间捅破那层纸。这便是理上明心易,事上见xìng难。
这其中万千心态却不是能对他人道的,故而义父问起,吴尚道也只能叹一声“可怜天下父母心”。石木固然难以明了,却能理解。若是让他为了吴尚道去杀人,别说三百口,就是三千三万又如何?
大道正是极为自我故而无我,故而《yīn符经》方说:“天之至私,用之至公。”其理融通,可见一斑。
“不过你也放心,我已经交代了理灵,不可出去乱说。”石木护住理灵,对吴尚道道。他明知吴尚道并没什么不放心的,这么说只是怕吴尚道责罚徒儿,故意用来堵吴尚道的嘴。吴尚道也知道理灵必然不会“乱说”,似他这般机心沉沉的,只会将这等私密之事当作筹码,留待rì后有用时才用呢。
若论聪明材质,理灵如千里驹,理诚如灶头犬。前者过目不忘,举一反三,后者却是教一知一,反应迟钝。石木本以为吴尚道必然喜欢理灵,哪知与理灵接触之后才知道吴尚道竟是“偏心”理诚的,很是不解。吴尚道却道:“我收弟子乃是为了薪尽火传,并非教什么状元榜眼,要聪明有何用?正道修行,清静是根本,笨人蠢人了无心机城府,故而容易入门。理诚就是太过聪明,才会聪明反被聪明误,倒误了卿卿xìng命。”石木听了大有感触,回想起自己度关的最后关头,换个痴呆些的,愚笨些的,想得少些的,或许也就过去了……
“而且我有什么偏心的?”吴尚道无奈笑道,“我说一便是一,故而理诚也就得一。理灵却深挖死掘,非挖出个二三四五六不可!那岂不是南辕北辙么?”
石木知道吴尚道所言不虚,但是看看理诚一脸诚恳却少了灵气,总是不如看理灵那般顺眼。吴尚道也深为感叹,因为这世上的师父多是好聪明美质,清静之教方才变得另类了。
这谷中与世隔绝,资粮丰足,原是个养身炼体的好地方。却因为远离红尘,反倒不适合炼心。眼下两个徒儿都在清平地基的阶段,光是这等隔世生活实在不妥。吴尚道正打算寒冬退尽时带徒儿们出去游走,却不料故人来访,不得不劳心改了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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