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尚道摇了摇头,道:“道友放心。赤明既然将世俗这条路走得更深,必然不会让门下再接触玄功。rì后的儒门,必然不见修士,只尚清谈。”一唯奇道:“道长何以知之?”吴尚道道:“但凡修行,xìng命须臾不可离。不明xìng,至多不过一介术士而已。但若是不修法,道何以彰?xìng何以明?赤明既然要控制人心,必然不会真让人明xìng,只会弄些玄而又玄的哲学清谈让人自以为得道。”
一唯听了吴尚道此言还是将信将疑。天下哪个教门会让弟子只清谈不修法?那不是指rì可灭?何况现在佛门已经占了朝堂大势,儒生再不修法如何与之抗衡?
吴尚道看出一唯的疑惑,也不多说,喝了口茶道:“道友此来,未必就是听贫道胡扯的吧?”一唯见吴尚道开门见山,拜倒道:“妾身实是想以全族xìng命托付道长。”吴尚道早就心如止水,却还是不免一惊。狐族最是排外多疑,居然说出这种委身相托的话来,实在有些反常。
“道长的道德人品妾身是再明了不过的,托与道长,乃是我族避祸之路径。”一唯从袖中取出一卷玉册,双手递上,道:“这是我狐族三十六山拼凑起来的《天妖密炼》的下册,乃是诸山镇室之宝,今rì献与道长。”
吴尚道看也不看玉册一眼,笑道:“贫道当不起。”《天妖密炼》是当年截教的普传功法,时至如今已经消弭于世。一唯名义上是将狐族托庇于吴尚道,实际上却是在劝吴尚道开山立教,颇有成为狐族挡箭牌的味道。若吴尚道真的不甘寂寞,受了这天妖密炼之法,那便成了新的魔门,狐族也得以再次躲在暗处蛰伏于世了。
若是换个人,一唯她们非但要装得高高在上,还要将这扶持视作恩赐。那领受之人恐怕也会感恩戴德,任由狐族躲在幕后cāo纵。当年噬血教势大之时也对狐族敬而远之,一者顾忌狐族三十六山的实力,二者也有狐族暗中相助的交易。
偏偏吴尚道是个野道,并不想着成祖成宗,更没想过要开山立教。他开什么山?立什么教?一旦立教,置全真诸子龙门先贤于何地?
如意也道:“道长,你生xìng慈悯,难道看着我们狐族被人欺凌么?”
“你们啊。”吴尚道叹了口气,“何不学学赤明?”
“他是人,我们是妖,学也学不来的。”如意不满道。
“呵呵,若是从心而论,他恐怕比你们更像妖。”吴尚道道,“他是魔门,却能壮士断腕,投入圣教名下。假以时rì他便是天下士人表率,那时门下尽是凡人又如何?和尚能杀光天下士人么?呵呵,只有天下士人封杀佛教!”
吴尚道索xìng点开迷雾,又道:“你们所顾虑的,无非是狐族人丁稀薄,难以与人抗衡。呵呵,殊不知,心存抵抗之心便已经落入了下乘啊。”一唯如意连忙拜倒,求吴尚道指点明路。
“何不重启巫教?”吴尚道食指轻挑,“天下比和尚多的是士子,比士子多的是愚人。你们回山之后定下条则,在愚人之中选些尚可往来之人,许他们神通法术,通过他们弄些占卜天命,假以时rì,自然无患。”
一唯如意面面相觑,心道:“这妖通巫术古已有之,只是今时今rì再行此道岂不是不识时务?”吴尚道一眼看穿了二女的心声,出言道:“心有多大,天地便有多广。你若是还要像上古之时那般弄个教主,搞些大巫出来,那必定是天下共讨之。依我之见,每个村落都可以找个巫婆神汉,替人看看病,去去灾,只说狐仙助人,千万别扯什么大旗。有道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贫道此计,足以保狐族安身立命千秋万载了。”
一唯犹自踟蹰,如意却道:“姐姐,小妹以为道长所言确是良策。小妹愿意下山,力成此事。”一唯看了一眼妹妹,又觉得与狐族威胁不大,点头答应。
吴尚道起身送客,要回身时方道:“天下之谋无非yīn阳。yīn谋或能得逞一时,阳谋方能成功立业。”他这一说,顿时点破了狐族之前的小小yīn谋,让一唯与如意满脸通红。
二女领了小九,刚走到楼下,幡然醒悟:赤明的阳明书院与吴尚道的山野村巫,乃至和尚的佛教兴国,都是堂堂正正的阳谋!想通了这一节,二女登时明了自己是何等的目光短浅。在如今山雨yù来的大势之下,狐族若是没有今夜的拜访,恐怕到死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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