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卷起地上的枯枝败叶,掠过双鱼身侧,发出瑟瑟的轻微响声,更添夜的萧瑟。
双鱼一身狱卒行头,在牢头的带领下进入了庐州大牢。
牢房里阴森而昏暗,即便在这样的天气里,空气也散发出一股难闻的闷腥臭味。穿过一扇扇用链锁牢牢锁住的牢门,牢头最后将她带到了一间狭窄的小牢房前,停了下来。
“长话短说!”牢头低声道了句,打开了牢门。
双鱼跨进去,看见铺着稻草的地上侧睡着一个花白乱发的削瘦人影,一眼就认了出来,正是自己几个月没见的舅父卢嵩,忍不住眼泪扑簌簌就落了下来。
……
双鱼姓沈。祖父跟随先帝东征西战,位列开国八大柱国之一,封平南侯。父亲沈弼,是祖父次子,生前也是朝廷一员大将,曾立战功无数。
十年前,在那场震惊朝野的朔州战事后,当时还只六岁的双鱼骤失亲慈,一夜之间沦为罪臣之女。降递承袭了祖父爵位如今为平南伯的伯父一家大约恐遭牵连,在收养孤女一事上推脱其辞,双鱼便被自己的舅父卢嵩带走,一直寄养在身边。双鱼有个表哥,名叫卢归璞。去年,卢嵩做主让两人订了婚约,打算等卢归璞年满十八后再成婚。
双鱼的舅父卢嵩,也是个有来历的人。
他出身于范阳卢氏。
自魏晋以来,范阳卢氏累出高官,与博陵崔氏、太原王氏等被并称为五姓七家,为世人仰望的高华之门。而如今天下一统,大兴立国。曾经的这些名门望族因长久战乱和动荡变迁日渐没落,加上今上有意压制,名望犹在,却早不复往昔声势了,后人子弟也大多趋于平庸,少有封侯拜相。
但卢嵩却是个中翘楚。以博才而闻名,精通医理,大兴开国兆元十八年的状元,一度在神京身居高位。只是十年前,因为在那场令朝官至今无人再敢提及的朔州战事之争中触怒了皇帝而被逐出神京,官一级级地往下降,直到降成了个县令。京中的皇帝,似乎也早忘了当年这个他一手提拔重用过的中书令。
卢嵩在地方一留就是多年,再也没回过京。
舅父为官一辈子,两袖清风。从京中大员被累降至县令,无半分怨言,更不敢懈怠。无论到何处徙官,任上无不兢兢业业,一心为民。大到统筹钱粮、诉讼判案,小到养老恤孤,考选俊才,林林总总的衙门事务亲力亲为,五十不到的年纪,两鬓却早早染了白霜。
而现在,两个月前,在荔县为县令的卢嵩更是因为得罪了当地无人敢动的孙家而遭陷害,身陷囹圄,如今就在庐州府的大牢里。
这两个月里,为了能帮到舅父,双鱼和卢归璞几乎已经找遍了所有可能可以帮得上的人。但每每怀着希望而去,无不失望而归。那些念些旧情的,最多也就给些银钱打发兄妹二人。更多的闭门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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