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是好,终归是医院,难道你还要在医院里过年么?”
萧桐其实觉得无所谓,她往年过年也都是一个人,在医院或是在别的地方又有什么区别。
莫夕原道:“好吧,既然你喜欢这里,那我今年就陪你在这过年。”
萧桐诧异,“莫家怎么办?”
“莫家有我父亲,不会有事的。”莫夕原顿了一下,才道,“再说,这是我终于找回你的第一个年,我想和你一起过。”
真是非常值得纪念的日子,萧桐都听得心动了一下,忍不住问道:“你找了我很久吗?”
“很久,久得我都快放弃了。”
“放弃了还好些。”
“胡说。”莫夕原一脸严肃,“要是真放弃了,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哪有这么严重。”萧桐哂笑,“你和我不过半个血缘关系,她都能放弃我,何况是你呢。”
“她没有放弃你。”
萧桐不置可否,反驳的话都懒得再说。
“母亲当年差不多算是被强卖给那人的,你父亲的人品你比我清楚,在那种情况下,没人能做的比她更好。”
“她把你带走了。”
“她这些年来也一直很懊悔。”
萧桐笑了,讽刺道:“莫夕原,我前三十年都没有母亲,那么后三十年就更不需要母亲了。”
莫夕原道:“她快死了。”
萧桐沉默许久,“我很抱歉。”
萧桐觉得自己的心真是越来越冷硬了,要是一年前,她怎么着也得去看那个女人一眼,即使不相认,也去送她最后一段路,现在,萧桐心里波动都很少了。
话已至此,再无说下去的必要,莫夕原临走前对萧桐道:“萧桐,快点好起来吧。”
萧桐靠在床上淡淡地想,快点好起来,这五个字说起来可真容易。
这么容易的五个字,让萧桐挣扎了十几年,越陷越深。
莫夕原当然也不是说说而已,她对萧桐的调查从来没有停止过,知道了本名,知道了萧桐在上榕县的关系网,调查起来就比从前无头苍蝇似的乱找容易多了,不过半个月,事情就有了眉目。
莫夕原拿到那份详细资料,翻开第一页,手就握成了拳头。
这次手下送上来的资料比上次详实可信得多,文字、图片、口供,还有警|察的现场取证,天知道莫夕原是花了多大的力气才忍住没把那份报告撕成碎片,等翻完最后一页,她的骨头缝里都是凉的。
萧桐出事的日期莫夕原记得,正好是自己在英国的时候。
那年冬天,英国天气格外阴冷,莫夕原和俞轻寒坐在壁炉边,分享同一张毯子,看同一本书,岁月静好,时光悄然溜走。
那年,俞轻寒足足在自己那里待了半个月才回国,自己亲自送她上的飞机,同时给她的还有那本只看了一半的书。
那年,萧桐的世界崩塌了。她独自一人陷入绝境,没有亲人,没有朋友,身边连一个真心爱她的人都没有,甚至连虚情假意的俞轻寒都不在。
莫夕原想杀了自己,也想杀了俞轻寒,她前几天还想着要陪萧桐好好过个年,还让萧桐赶快好起来,现在,她连再见萧桐一面都不敢了。
推萧桐下地狱的手,其中一只就是莫夕原自己的。
莫夕原浑身发抖,她拿着那份东西去找陈落,手抖了好几次才把车钥匙插进锁眼里,她是个意志坚强的人,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就要崩溃了。
等她终于带着那份资料走进陈落的办公室,把它放在陈落面前,莫夕原几乎虚脱,A4纸被浸湿了大半,全是莫夕原手上的冷汗。
陈落疑惑地打开文件,只看第一页就了然了。
陈落早已猜中情节,所以没显出什么惊讶来,可她一页页往后翻,越翻越触目惊心,最后咬牙切齿,把文件夹摔在桌上。
人性丑恶,陈落早已知晓,真的亲眼所见,才知道人能恶到什么地步。
轮|奸。
纸上冰冷两个字,组成世间最恶毒的词语之一。
伴随其中令人发指的暴力手段,为了取乐拍下的照片,绝望空洞的眼睛,警|察取证时再次剥开记忆的血肉淋漓,还有全无职业道德的心理医生审讯式的治疗。
什么事能毁了一个人呢?
陈落以前对萧桐是有些鄙夷的。她尊重每一个病人,但内心深处,她对萧桐这样,为了某个人就把自己逼入绝境的人是看不起的。
难怪萧桐病态地怕黑,难怪萧桐会产生那样难以治疗的幻觉,难怪萧桐消极抵抗心理疏导,甚至对穿白大褂的人都充满恐惧。
难怪萧桐抓着俞轻寒,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陈落想,如果自己是萧桐,只怕立时就去死了。
萧桐在这充满恶意的世上孤独地、艰难辗转地又生存了十二年。
陈落总觉得萧桐早没了求生意志,生不如死。
萧桐从来也没放下过活下去的希望,她被人逼下了悬崖,依然抓紧山石藤蔓,一点一点想爬出来。
只是十二年来,一个真心愿意救她的人也没有。
连她想拼命抓住的俞轻寒也不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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