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有良缘,她便再不肯对他和颜悦色,哪怕他贵为王爷,哪怕他有问鼎天下的能力。
那时候他以为能忘却的,于是强忍着不再去打搅她,谁知道没过半月,就听说她随父去了庐陵,再往后,听说她执意嫁给了当地的一位才子,琴瑟和谐。
那个时候,他还只是个前途叵测的皇子,小心翼翼的走在铁索之上,若能抵达彼岸,便是至尊无上的皇位,若是稍有不慎,便是能令人粉身碎骨的深渊。他不敢拉着她一起冒险,更不想去打搅她的幸福。
朝思暮想了无数个日夜的姑娘,纵然强烈的想要占有她,却更希望她能过得开心。
哪怕那份幸福,不是他亲自给予的。
然而失落的感情却无处安放,他便在这时碰见了与孟姝神似的曲东莺。他将她带入王府,从最低等的滕妾到备受宠爱的侧妃,在知道他与孟姝已经无望之后,便将所有的感情都倾注过去,给她自己所能给的一切。
曲东莺很幸运,入府不过两年便诞下了他的第二个儿子,如今的太子徐承恩。
可惜红颜命薄,仿佛是在嘲笑他的痴狂颠倒,曲东莺在五年后病逝了。
他的身边再次变得孤寂。
孟老太爷大寿的时候,惠平帝登基还没多久,他忍不住微服去了宫外,看到了携着丈夫和儿女前来拜寿的孟姝。伊人笑靥如旧,一个垂首的光景便轻易勾起旧时的情思,那时候他才明白,纵然他阅人无数,纵然深宫之中佳丽如云,却再没有任何人能够如她那般,柔韧牢固的嵌在他心里,永生不去。
哪怕是曾被当做替身、后来追封皇贵妃的曲东莺,也只徒有躯壳,而无神魂。
也是从那时起,惠平帝开始痴迷于道教,寻求轮回之法。他曾经听说有人能用阴阳鱼之力回到过去,重活一次,那么他呢,是否能够回到十六岁那年,找回曾经遗失的珍宝?
惠平帝缓缓驻足,眼前是庄重威仪的皇宫,金砖铺了满地,却不见半个人影。天上依稀飘起了雪花,落在地上转瞬即融,只留下一点点潮湿的印记,风掠过时萧瑟冷清,仿佛他是孤身站在荒原里,天地间满满的都是凄清。
忽然想起那年她转身离开时的情形,他也这样独自站着,觉得天地间只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
尔时今日,不同的季候,不同的情境,却是同样的寥落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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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妱等人走出暖阁时天色已经擦黑,孟老夫人吩咐人在外摆了饭,除了留几个人守着孟老太爷之外,其他人都在梢间里一处用饭。
除了孟老夫人、沈妱母女、蒋姨妈母女之外,在场的还有大舅母田氏带着儿媳韩氏、已经出嫁的大表姐孟昕,二舅母陆氏带着才六岁的表妹孟旸。
沈妱对两位舅母的记忆不算深,刚才赶着去瞧孟老太爷未及拜见,这会儿便有丫鬟规规矩矩的摆上蒲团子,沈妱先是拜见了孟老夫人,而后问候两位舅母。
大舅母已是四十五岁,一身秋香色掐花对襟外裳,因为这两天孟老太爷病着,头上除了两支素净的玉簪外并不见别的金银之物,然而那云鬓堆叠,眉目和善,依旧可见其年轻时的姿色。
二舅母则只二十七岁,正是风韵最好的时候,姣好的脸上薄施脂粉,耳边垂着珍珠耳珰,以一支精巧的乌木簪挽住满头青丝,配上点翠祥云串珠凤尾簪,依旧是素净的颜色,只是珍珠柔润、凤尾精致,别显姝丽风姿。
因孟老太爷病情垂危,两位舅母也不敢说笑,只是夸了几句沈妱的灵动妙丽,每人送了一双精致的镯子,倒像是约好了似的。
只是大舅母田氏举止端方,二舅母陆氏虽然年轻漂亮,打量沈妱的时候,眼中却流露出着异样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