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抬头,目光不再落到他身上,望着苍白的天际,他陡然生出一股无力感,像是拿起一支笔却根本不知该写下什么,不是他要写的太多了,而是他陌生到能写的可以是什么。
他怨恨谢氏一族是真的,那时候是真的恨呐,恨不得立马出宫,去北境,去王府,找他们对峙,找他们要一个说法,他想要肆无忌惮的发泄自己的怒火,诉说自己的委屈,质问他们做这一切究竟是把他当做什么?
是武器?是棋子还是盾牌?亦或者是送出去的贡品?
他早在给北境写下一封又一封的家书中,把自己这半生,这所有的想问的想说的都已经说遍了,他如今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他们不给的答案,如今也已经在他这里不再算一个答案,那只是,一个被不被承认的事实罢了,是他们苦心经营的算计,是他们不爱自己的真相罢了。
他已经用不着去要个真相了,他早就累了,累到不想再与他们计较,不再去殷切的想要一个不可能的答案,他能骗自己一时,可终究,骗不了自己一辈子。
白日梦想,终有时。
他谢敬敏,早就死在他们算计他的那一天了,去往游京的路很长,长路漫漫,足以让一个人在得知真相后心绞猝死。
他苦笑,眼前晃过的是当年,他亲眼听到父母对他说家兄出事,整个王府宛如天塌地陷;母亲满脸悲伤,兄长伤残,游京又要质子,去往游京的路长,兄长如此带伤之身如何上得路,这不是要他的命吗?父母为了此事,夜不能寐,几乎愁白了发,彼时他也在为了兄长出事而难过,他那个英武不凡的兄长以后再也不能带着他骑马,不能带着他耍剑了。他跑去抱着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兄长,看他的一张脸毫无血色,看大夫遗憾着摇头离开,告罪他的父王,他医术不精,对于世子的腿,已是回天乏术。他一向稳如泰山的父王在听到后几乎如崩溃的城墙,脚软的站不住,踉跄着靠在门上,仓皇间闭着眼掩饰住了眼底的悲痛。
他们那骄傲的长子啊,从那日起被人告知一生都将无法站立,视他为傲的父母怎可甘心,几乎是心如刀绞却又无法。
他幼年虽然顽皮,却心思通透,他常常用一个小孩的视角去看遍每一个人的心思,看他们是怎么把兄长奉为神明的,却又在一日,突然看着他们的神明跌落神坛。
活的无忧无虑的他,亲历着家庭突发的变故,父王一夜间憔悴不堪,母妃多了几缕白发,整个王府,都没有欢声笑语了,有的只有乌云密布、死气沉沉。
他自小活在兄长的万丈光芒下,他崇拜着他的兄长,努力的活得像他却最不像他,他爱他,他爱着他的每一个家人,看着他们难过,自己何尝不是难过。那段时日,母妃总是抱着他,原本她应该守在兄长的床前寸步不离的,可是却一反常态的守着他,他当时还以为,是因为兄长出事,她如今的寄托便是自己,他那时还在立志决心要更加刻苦勤奋,努力追上兄长,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以后,让家里的担子落到自己身上,兄长担不了的他来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