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轻云淡,天地间开一道微茫,金光乍泄。
云层翻滚在山腰处,如叠浪。
一壶热茶的烟气还在从壶口往上飘。
这里有一座亭子。
仙门亭。
老人备好三个茶杯。
茶水很快冷却。
他细细的泯了一杯,将另一杯抛出。
一滴不洒。
杀无赦掂量着它,然后把茶水倒入脚边的石缝。
他的脸完好无损,年轻的像一个二十岁的小伙子。
不错,这就是他的真实面貌。
老人大为惊异。
杀无赦冷笑,他从背后扯出一把近两米黑刀。
“今日便是我雪仇之日。”
老人叹息,他将茶壶小心收好,然后站起。
负手而立,俨然一座泰山。
杀无赦的黑刀已经到了亭子前。
黑刀上的煞气似乎肉眼可见,这一刻,草木衰竭。
老人缓缓从背后抽出他的武器。
一根树枝。
可能是刚敛的,也可能是山下折的。
老人露出了一点笑意,又收拢。
杀无赦慢慢变色,缓缓,他吐出一口气。
“你把金刀给了他?那我只好拿你的狗头去祭奠我的儿子了。”
草叶微微动摇,老人变了脸色,缓缓开口。
“我们的恩怨本不应该,也没想过牵扯下一代。”
“既然如此,我们也该作这个了断。”
“你也该告诉我。玄风在哪里?你把他藏哪了?”
“不,你不能,我终究还是他的父亲。”
“呵呵,你确定?”
老人无言。
杀无赦道:“你的儿子早就对你深恶痛绝,根本不愿见你,他说,他叫杀风。”
云匆促的飞过,人无法挽留。
老人眼皮瞬间疲惫下来,有点发尖的疼,他似乎矮了不少,不过,他还是一座不可跨越的大山。
因为他叫金刀王。
杀无免不是一座大山。
但他是一场洪水。
金刀王叹气,道:“如果你在二十年前杀了我,那真好。”
杀无赦点点头,道:“恩怨是应该放下,可心结终需要打开,虽然那时我没有能力杀你,但现在我也不可能放下,放下恩怨,不是仁慈,不是大度,那是懦弱,那是自贱,所以你必须死,必须死,哪怕这么多年来恩仇或许淡了。”
“但你必须死。”
说罢,他狂笑起来,笑的尖锐。
响遏行云。
他必须叫出来,二十年,二十年,他一直在等这一刻,畅快淋漓,仇还没有报,但激动已经胜过了报仇。
他整个人都被怪异的情感填满,往事与当今的碰撞要撑炸他的胸膛。
金刀王没有打断他的自喜,只是自言自语。
“心解终需放下……”
若放不下呢。
或许如果能从来他一定会悔改。
但现在去不能放下。
“如果我死了,你要告诉我的儿子,我爱……我对不起他。”
“杀无赦没有回应,他只是笑,似乎无事可做。
再后悔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他的眼框也微红,他的眼睛正搜寻着眼前的每一处,但他终究没有回过头。
他本不应该这样老。
不过他终究没有哭。
或许他也不应该哭。
一道黑光熟练地从他手中弹出,击中杀无赦的眉心。
杀无赦的笑声渐渐模糊。
杀无赦看着他,道:“你会后悔的。”
就这样,他冷笑着,死了。
留下一场乱局。
金刀王缓缓落座。
一道黑光便从他身后闪出。
这并非是一道闪光,而是一道剑光。
似乎惊鸿一影。
金刀王终于忍不住了。
血与泪一起流下。
这一剑抽走了金刀王所有的气力。
“是你吗?玄风。”
来者迅速抽身。
如此可怜的老人,哪怕他生前做过什么,在这刻日暮穷途的他。
没有得到来者的一丝可怜。
“我叫杀风。”
金刀王颤抖着举起一杯新茶。
现在也凉了。
“我就知道你会来。”
“来终结你的罪孽。”
杀风盯着杀无赦的尸体。
金刀王的感情好像突然登上了尖峰,又砰的落下。
“是啊!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天下人……”
他将最后一口血痛快吐出。
虽然后悔莫及,但也能死而瞑目了。
“你……死了,你原来也是会死的。”
杀风缓缓停住
“这不对啊,这不对啊。”
“怎么会这样!”
他突然抱住自己的头。
痛哭。
世界上没有比这更痛苦的事情。
他主动做出了牺牲。
世界上管这种人叫烈士。
但不会有人去敬仰一个真正的烈士。
不过为了正义。
为了多数人,少数人的牺牲是势在必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