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后面开大桌宴席,染坊前面的街道还要开流水席。一溜沿着街边摆下长桌,堆放各种佳肴,白天以果品糕饼、咸甜点心为主,晚上有酒有肉,全套席面。每个桌前点着灯烛数盏,只这个花费也是不小。流水席不拘身份,街坊四邻行走商户尽可入席,吃完就走。与中原富户婚丧嫁娶搭长棚摆大席没有区别,最多就是在流水席前居然有白发剑客这等强者坐镇,看起来分外有威风,那些小偷大盗断不敢起贼心罢了。
流水席的饭食每日必是新鲜的,凡是当天吃不完的一律在夜里撤下,分散诸奴仆乃至城里城外的潦倒之辈,毫不可惜。
十数日下来,玉阆城已经无人不知这位少主好客、慷慨,还孝顺。
怎么看出来孝顺的?
但凡大少爷主持的宴会,都是以为为亲爹办事的名义,上来第一杯酒肯定是敬老庄主。大少爷端着酒在席前那个哭啊,哭着回忆父亲如何英明神武,自己如何爱戴孝顺,当年怎样承欢膝下,如今回来不能再见父亲最后一面多么多么遗憾,唯有请大家一起先敬地下的父亲一杯,以慰老人家之心。且喝到酒酣耳热时,大少爷也是哭得稀里哗啦,端的一份大孝子的拳拳之心。
至于说亲爹死了儿子怎么能吃香喝辣呢?
对不起,这里是罔两山,是玉阆,可不是中原。没有服丧禁酒茹素这说法。大少爷不但自己吃喝,还在席上给父亲设了一空座,说父亲生前好交朋友,让他参与宴会日日见新朋旧友,才能含笑九泉。
大家怎么说?
当然是交口称赞了。
美酒佳肴吃着,金银珠宝拿着,能说出什么不是来?但凡有那心口如一的道德君子也不到罔两山来啊。
每次结束后大少爷说到了山上出殡那日还要再开大席招待所有人,到时请各位赏脸,众人无不满口答应说当日必到。但凡这些人有十分之一真来,长发庄园就未必接待得过来。
这一日晚间,小巷口再度酒香扑鼻,华灯初上,一支支高烛灯火朦胧,光晕混合着酒肉香气,伴随着席上众宾客吆三喝四推杯换盏的嘈杂之声,有一种梦中不知今夕何夕的气氛。
一个女子孤身从小巷中走过,她如此安静,与旁边溢出来的热闹泾渭分明。
在外面主持流水席的江神逸正指挥几个十来岁的孩子端酒上菜,转头看见了那女子,讶色一闪而过,便笑道:“稀客啊。好久不见。”
那女子轻轻捋了捋满头灰发,神色平静,道:“好久不见。你们还好吗?阿烈还好吗?”
江神逸道:“我们挺好的。你看见了,有吃有喝,无忧无虑的。至于阿烈,她怎么会不好呢?就算不提你交给我们照顾,她也是我们带来的,难道会虐待她?你看,差不多大的孩子都干活,她都不用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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