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情况下,剑与剑客的第一次会面也该到此为止。剑生要将剑鞘合拢,在漫漫悟剑之路上,求的是某一瞬间,剑刃从剑鞘中脱鞘而出,如开山裂石。
剑心的第一重境界——金石为开。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无他,诚心尔。
任你有青云之志,有圣贤之思,有盖世之才,叩不开悟剑之门。剑心的第一步,是真诚。
对剑真诚,对己真诚,直指本心。
当拿到剑的时候,你最心底想的是什么呢?
所有人都逼迫自己拼命想和剑相关的东西,但其实在悟剑时没办法决定自己在想什么。
汤昭亦是如此,他读的书多,脑子里时时刻刻充满着各种想法,何况在剑的沐浴下心地澄明,本该想到些什么,本该悟出些什么,没想到这一刻想到的是他自己的名字。
昭。
从日,从召。
“青春受谢,白日昭只。”
最初这个名字,只是他父亲从昭明先生那里“借鉴”来的,是希望他将来能向那位文曲星一样中个状元,光宗耀祖。
后来,陈总来到这里之后跟汤昭讲了他名字的意思,昭,日明也,意思是明亮的阳光。他说道:“这个名字取得好,和你也相配。你要做个像阳光一样的孩子。”
也许就是从那时起,他总觉得和天上的明日有了某种奇怪的联系,当然这只是他单方面的觉得。太阳待他与众生并无不同。
虽然很可笑,但他确实是以明亮的阳光为理想要求自己的。
阳光,自己明亮,也照亮别人。
或许是缘分,他从水池中得到了《大日神车经》,修的罡气是大日罡气,连内力也改修了被称为太阳之火的《丙火心法》,灵感方向也是火焰,连带着剑种也和他相配,所用剑身材料更是以“金”为主,那也是阳光的颜色。
一切的一切,难道不是命中注定吗?
今日握住剑,也感受到了剑似阳光一样的元气,是天意吧?
其实他早就这样觉得了,只是总觉得认定自己是“太阳之子”,未免中二可笑,哪怕在心里想想也觉得羞耻。唯独当世间一切杂虑消失后,自己也不再有世俗之念,能够这样安静的、细细的思考,能够追朔过那么久远的时光。唯独这时,他手握这把和自己心血相连的剑,心底的想法也如温泉里的泡泡一样一个一个冒了出来。
这真是一种奇妙的状态。
有人说,人死前会把一生的经历都会如走马灯一般的闪过,那么一个人出生之前,是否也有这样的时刻呢?在光晕中细数前世,憧憬今生。
只是没有人记得出生前的事罢了。
而现在,一个年轻人找到了自己的剑,将与之相伴长远,开无限未来,难道不是新生吗?
又或许不是他的新生,是剑在新生。这本来就是一把初生的剑啊。
就这样回忆着,思考着,感受着。
思路有的时候清晰无比,有的时候混沌莫名,有的时候如天外飞仙,到最后无数念头像线团一样绕在一起,已经找不到线头。
他也从呆滞中反还,侧头,看向天际。
剑庐的窗户已经打开,此时正是清晨,一艘大船在凭空出现在沼泽上,船身披着一层澹澹的金光,仿佛刚从太阳里回来。
这让他心中一动。
这一动,就像堰塞的冰川被打开一个口子,洪水从中倾泻而下,奔腾千里。
“从小想成为阳光,成长至今从未改变,将来也不会改变了。”
我的路就是如此。
“就从这一刻开始吧。”
随着他无数念头最后归于这一句话,未必是多高明哲理,却打动了他手中的那把剑。
剑心的起点本就是一份诚心,一种觉悟,一个誓愿。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轰——
一道道光芒从身后展开,几乎要冲天而起。
薛闲云在旁边,早已看得目瞪口呆,这时看到这种情形,更是惊得下巴要掉下来了。
他自己也是剑客,如何不知这就是剑心开悟的征兆?
然而……现在的是剑可不对啊。剑客的诞生也要时间,外面的大船已经来了,那些心思各异的宾客眼看聚拢,要让他们花费时间全程围观,失不失礼先不管,万一有个心术不正的捣个乱,打断了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就遭了。
“真拿你没办法。”薛闲云伸手拉过一个罐子。
这是他们早早准备好的时间罐子。本来是为了以防万一的。万一的万一铸剑最后时间出现差错,宾客又到了眼前,还可以争取一点儿时间来调整,以免当面现眼。
时间也不多,不过三个时辰。
最后……
——
当时的情景一闪而过,汤昭反问池副使,道:“副使,你怎么会没有剑象呢?难道您没看到冲天而起的那道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