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安问道:“伤势如何?”
陆沉大摇大摆道:“关系再好,再是朋友,咱哥俩以后仍然免不了一场问道斗法,岂能让你早早知晓贫道扛揍本事的深浅。”
陈平安笑道:“既然陆道长都这么说了,那我就这么信了。”
陆沉使劲点头道:“担心谁都不用担心贫道,贫道今儿就把这个牛皮吹在这里了!”
因为进入过陈平安的心境,陆沉更是与那个存在面对面过。
很清楚陈平安自囚之举的关键所在,一座座书城、一条条书山的形成,都是其次的,而那些空白的虚无的纵横交错的“栅栏”脉络,才是围困那个存在的关键所在。因为每一条脉络,都是陈平安刻意为之的“遗忘”。
凭此陆沉便知道了为何陈平安两次试图重返玉璞境都失败的缘由。
陆沉曾经说过一句无心之语,所有新形成的习惯,都是一种遗忘,是对自己的背叛。
而且陈平安的“心魔”,要更深一层,与之为敌,就需要陈平安主动遗忘人生路上那些美好的人事。
这个心魔,可以说轻如鸿毛,只要陈平安自己愿意跨出那一步,过此心关,轻而易举,可谓是水到渠成。
可是陈平安做得到吗?
大概这就是修道之人,所需要面对心魔的真正难缠与可怕之处。
就像当年邹子在杏花巷那边摆摊,那串白送不收钱的糖葫芦,可能整个骊珠洞天的孩子吃了都无所谓,唯独泥瓶巷的那个孤儿吃不得。
简而言之,我们兴许走得出一座苦难重重的书简湖,却未必能够走出一座处处美好的落魄山。
不堪回首的往事,与之背对而行,生活道路上每走一步,不回头看就是了,最终就可以越走越远,直到彻底释怀。
陆沉突然说道:“凡夫俗子,谁敢说明天一定下雨或者不下雨?出门在外,有几个人是每次都随身携带雨伞的?”
陈平安点头道:“已经想明白了。”
方才在龙宫遗址内,那场突如其来的山雨,自然是陆沉故意为之。
在大骊京城,当初陈平安去寻找陋巷内的女子武学宗师周海镜,当时也是脚穿布鞋,陈平安往返一趟,脚上布鞋不沾泥。
因此还被心细如发的周海镜给误会了,把陈平安当成那种印象中的山上修士,每次下山,要么居高临下的历练,不然就是游戏人间。
在陆沉看来,你陈平安留下一双布鞋不穿即可,长久保存珍藏,就足够了。
其余布鞋,该穿就穿,不管天晴下雨,都应该穿出屋外,走在大道小路上边,脏了就脏了,脏了就洗,过于珍惜,反而有违赠送布鞋之人的初衷。
陆沉微笑道:“若是所有心中美好,都成为了一种负担。那么美好的意义何在,如果如此,肯定是我们有哪里做得不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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