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观主嗤笑道:“别跟贫道胡乱攀交情,分出藕花福地的一份拓片给陈平安,已算仁至义尽了。”
崔东山犹不死心,“在落魄山散个步而已,前辈这都不答应,未免太不近人情了些。”
这位老道人在人间所走的每一步,其踏足之地,那都是大有讲究的,因为都是一处处耕耘之地。
春耕秋收,长戴枷锁,一生田间忙,是说谁?
这位老观主的那份牛脾气,当然是因为有那牛气哄哄的资格。何为田间,早年那可是以天地为田垄。
大地之上,泥土皆有年岁、属性,雨泽草生,耕者劳之,农家播百谷,凡人之家营田,地薄者粪之,土轻者以牛脚裹布践之,如此则弱土转强。而市井百姓的埯青之术,压青之法,看似寻常,其实大有渊源,压即压胜之法。
这位东海观道观的老前辈,所走之路,最终能够使得天地间的污秽之浊气,转为清气,而这种玄之又玄的清气,要比那修道之人视为大道根本的灵气,更加无法以人力获取。如果说灵气,是修行之本,那么清气,就是气运之源。
诸子百家中的农家老祖师,要是有幸见着了这位老观主,只会比崔东山更夸张。
宜其民和年丰,五谷丰茂,属神降之吉、大年之岁也。
崔东山岂能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恨不得带着老道人一同踏遍自家所有山头的绿水青山!
做人嘛,就得这么脚踏实地。
老观主摇摇头,“这么简单的盈亏之道,需要我来教你绣虎?”
崔东山眼神哀怨,拿袖子来回抹桌子,“前辈又骂人。”
老观主满脸讥讽,“活该你去当那陈平安的学生,也不嫌丢人现眼。”
崔东山瞬间神采飞扬,“老观主咋个又夸上人了,让我都有点措不及防了。”
老观主懒得与这个脑子拎不清的家伙废话,冷不丁转入正题,开门见山说道:“龙须河畔的那片青崖,贫道要带走,如今那边的地界,名义上归谁?大骊宋氏?还是那个依旧顶着个圣人头衔的阮邛?”
大骊朝廷的话,好说,贫道这趟游历骊珠洞天遗址,走了这几步路,就已经算是补偿了,细水流长,恩泽绵延。
如果是身为山上修士的阮邛,拥有这条龙须河山水地界的归属,就随手与他做笔买卖好了。
为何给阮邛这个面子,当然还是他那个女儿阮秀的关系。
依仗境界,强取豪夺?
如此行事,跌份不说,关键还是要讲究一个天道循环。
一个修道之士,只要年月活得足够久,就会真真切切明白一个道理,欠了债,就必然需要还债。
除了像是三教祖师那样的一家之主,整座天下都是自家的一亩三分地,则两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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