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峻叹了口气,“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是听着就是让人别扭。”
魏晋笑道:“年纪比我大不少,境界比我低两个,再来听这种话,当然别扭了。”
曹峻觉得剑气长城的风气,歪了。
来此游历的练气士,中土神洲和皑皑洲居多,一个眼界最高,一个兜里有闲钱。
左右化虹远游蛮荒天下,连曹峻这位元婴剑修都要瞠目结舌,这些练气士,当然只会更加心神震撼,一个个在城头上停步不前,呆若木鸡。
突然有人笑言。
“暂时还是无法与道老二分生死,果然还得继续破境。”
“左右能否跻身十四境,陆芝能否跻身飞升境,都是值得期待的事情。”
曹峻转头望去,是个出身道门的地仙修士,大言不惭得无以复加了。
中年男子的相貌,长髯道袍,头戴远游冠,脚踩一双白云履,背了把木剑。
不过这份仙风道骨,骗骗山下俗子和下五境练气士是没问题的,在曹大爷这边,还是省省吧。
曹峻笑呵呵道:“这位道长,听你口气,能跟白玉京那位真无敌掰掰手腕子?”
那位道长抚须眯眼而笑,“那就借曹剑仙的吉言。”
曹峻同时以心声问道:“魏晋,该不会是个装模作样的世外高人吧?”
魏晋答道:“只看得出是位元婴修士,不过你还是言语小心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曹峻就放心了,话听一半,风雪庙大剑仙,遇到个飞升境,都不至于看走眼。
除非是一种情况,就是符箓于玄,龙虎山赵天籁,趴地峰火龙真人,这几个刻意藏掖气象,而恰好这几位老飞升,行走山外,都是光明正大的风格,不喜欢施展障眼法。
总不能被自己碰到个十四境。不能够!
曹峻抱拳,啧啧道:“幸会幸会。”
中年道士看了眼分坐两边的魏晋和曹峻,微笑道:“志不强毅,意不慷慨,滞于俗,困于情,如何能够求个人间安排处,想必颇难登堂入室,得份剑仙大风流啊。”
魏晋一笑置之。
自己的那道情关,反正早已路人皆知。被一个云游四方的不知名道人随口说破,也无需恼羞成怒。
曹峻气笑道:“这位道长,是在教我练剑?怎的,道长也是位剑修?”
“我算哪门子的剑修,对剑道一窍不通,只是隔岸观火,勉强看个热闹。”
中年道士笑着摇头,并未继续言语,只是挑选了两人之间的城头,轻轻跃上,盘腿而坐。
哪里哪里,只是认了两个便宜外甥,可惜俩家伙,只说读书一事,确实比陈平安差远了,故而只听得出一层言下之意,却连“志不强毅、意不慷慨”一语出自一篇“戒外甥书”都忘了。
这趟远游蛮荒,没什么大事,散散心,看看风景,再就是找那个管着剑气长城牢狱的老聋儿算账,只是躲藏得比较好,先前有过一番推衍,游历了几个地方,竟然都没能被自己揪出来。
没办法,毕竟不是在青冥天下,大道演化一事,障碍太多,实在不行,就走趟金翠城好了,找郑居中问问看。
这位白帝城城主,先前在中土文庙那边,留了个口信,让自己得空,可以去金翠城做客,极有诚意了。
他以心声笑道:“魏大剑仙,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既然手握一部传自宗垣的剑谱,为何至今还未能获得那几份盘桓不去的古老剑意,如果换成我是宗垣,就会对你这个老大剑仙亲自帮忙选取的继承人,有点失望了。”
魏晋沉声道:“敢问前辈名讳!”
吴霜降微笑道:“不值一提,你就当我是隐官大人的舅舅好了。”
魏晋一头雾水。
青冥天下。
有个身材魁梧的汉子,盘腿坐在一片云海上,一路随云飘荡,喝过了酒,随手丢了酒壶。
汉子身边站着个双手负后的少年,美姿仪,头戴虎头帽,就有点滑稽了。
如果没有这顶帽子,姿容气度,仿佛要一人占尽“谪仙”二字。
汉子站起身,伸了伸懒腰,舒展筋骨,十指交缠,拧转身体,然后莫名其妙就是一拳,递向前方极远处。
拳撼白玉京!
打完就跑。
汉子伸手环住虎头帽少年的脖子,拖拽而走,少年双臂环胸,两脚离地,如横躺在地,气定神闲。
敢与白玉京递拳的,敢这么对待白也的,唯有挚友刘十六。
蛮荒天下,战场之上。
一场几乎分不清谁围杀谁的大战,正式开启。
在早年那把佩剑断折之后,阿良就只是一直悬佩竹刀,去了青冥天下的天外天,与道老二对敌,也无用剑。
今天阿良却是双手握住剑柄,缓缓拔剑出鞘,选择一种从未有过的双手持剑姿态对敌。
剑修与剑,不受天地拘束,皆不作鞘中囚。
这个身材矮小的汉子,一个喜欢自称剑客的男人,只是双手各持一剑,还未真正出剑,四周天地间就有无数条由剑意凝聚而成的凌厉飞剑。
就像一场气势恢宏的大道显化,方圆三千里的异乡山河,飞剑万万千。
参与围杀的蛮荒大妖,人人有份,需要各自面对一座剑阵。
无数飞剑,来去无踪,乱起乱落,纵横交错,乱斩乱杀。
阿良双膝微曲,双臂摊开,手持双剑,轻声道:“夜幕。”
原本白昼光景的山河万里,如获敕令,剑修寥寥两字,便让天地为之变色,刹那之间,天地昏暗,漆黑一片。
雷震,火起,急湍,彗星。
四份剑道所化的壮观剑光,同时骤然亮起于夜幕中。
雷电交织,雪白璀璨,火焰长龙,鲜红似血,江河滚走,碧绿幽幽,彗星拖曳,划破长空。
就像一位剑修,只因为剑道太高,仿佛能够同时以剑驾驭四尊神灵,就等于拥有一种了不可理喻的本命神通。
反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