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小香炉是必然要带走的,有人愿意涉险探路是更好。
等到三炷香燃烧殆尽,没有任何动静。
狄元封便笑道:“黄老哥先得了一件法袍,我得了两件佩饰,那么这只香炉该归谁了?孙道长,陈老哥?”
陈平安笑说道:“我就算了,山中那么多建筑,十七十八都没逛,分头行事之后,够我忙活的了。若是孙道长想要这只香炉,只管拿去。”
黄师说道:“我可以用那件法袍与孙道长交换香炉。”
孙道人一阵肉疼,依旧点头答应下来。
黄师抛出那件法袍,自己去搬了香炉放入包裹当中。
然后将那只大行囊里边不值钱的衣物、瓶罐,都清理出来,随便丢在地上。
然后将行囊撕成两半,一半丢给狄元封,当做装物包裹,黄师瞥了眼神色尴尬的孙道人,“孙道长身上这么大一件道袍,脱了不就是包裹?”
孙道人恍然大悟,满心欢喜。
接下来四人在小道观内各自忙碌,狄元封找到了一块雪白蒲团,孙道人扯下了几幅不知什么材质的金黄绢布。
黄师猜测神像当中藏有玄机,便干脆骤然一拳打碎了整座神像,只是毫无所得。
当时陈平安正蹲在地上,伸手摸着那些湿气极重的青砖,敲敲打打,刚刚有了一番打算,就听到那番动静,抬头看了眼黄师,后者朝陈平安咧嘴一笑。
孙道人吓了一大跳,狄元封不过是瞥了眼满地碎块的神像,竟是最不值钱的木胎彩绘,便不再多看。
四人一起走出道观,孙道人刚跨过门槛。
在这位高瘦道人腰间,响起了一串炸裂声。
竟是那串宝塔铃直接炸开了。
孙道人哀嚎不已,“惨也惨也!定是咱们的大不敬之举,惹恼了这位道门神仙老爷。”
黄师与狄元封对视一眼,没有任何犹豫,下山去其它建筑分头寻宝。
孙道人犹豫了一下,没有选择跟随狄元封,而是跟上那个黄师,高呼等我,飞奔过去。
很快四人身后那座小道观就轰然倒塌,尘土飞扬,遮天蔽日。
陈平安没有与三人那般着急下山寻宝。
而是开始捡取其余三人都不愿多拿的物件。
例如那些过于沉重、且占地盘的碧绿琉璃瓦,还有那些凝聚了浓郁水运的青砖。
除了身上斜靠包裹,陈平安还有方寸物与咫尺物。
刚好先前在春露圃老槐街开设蚍蜉铺子,腾出了许多位置。
但是陈平安真正想要收集的,却是被黄师一拳打烂的那尊神像碎木。
在道观废墟之中,陈平安的取物动作,不急不缓。
一片片流光溢彩的琉璃瓦,被率先收入咫尺物当中,与此同时,不断出手轻轻将道观废墟杂物丢到广场之上,仔细拣选那些神像碎木,一边寻找碎木,一边装载琉璃瓦。相传白帝城那座琉璃阁,有秘制碧瓦琉璃,层层叠叠铺盖在屋脊之上,有那“琉璃阁上瓦万片,映彻云海如碧波”的美誉。
陈平安收拢了所有神像碎木之后,还装了一百二十片琉璃瓦,心思就有些古怪起来。
一来抬头一看,好似道观废墟被自己挪了一个位置,从原先遗址搬去了白玉广场上。
再者那些蕴藉丝丝缕缕水运、而非寻常灵气的青砖,让陈平安陷入了一个两难境地。
要想收集完道观屋顶琉璃瓦和地上青砖,恐怕陈平安就算再多出几件咫尺物都办不到。
不过对此,陈平安没有半点纠结。
而是咫尺物当中,摆放着一些半点不值钱的老物件。
相较于蕴藉一丝丝水运精华的青砖,或是接下来去往那些殿阁楼台的其它机缘宝物,天壤之分。
陈平安蹲下原地,双手笼袖。
陈平安仰起头,伸手摸了摸下巴胡茬,站起身,又尽量多搬了些青砖琉璃瓦。
咫尺物当中的旧物,一件没丢。
最后陈平安又点燃三炷香,插在道观遗址的两块青砖缝隙当中。
等到燃烧殆尽之后,轻轻吹了一口气,将些许灰烬吹散。
陈平安挖取青砖,都是整齐一排下手,没有东一块西一块,又抹掉了地面上的挖掘痕迹。
最后连方寸物都没有放过,与咫尺物一起装了三十多块青砖。
想了想,陈平安往自己斜挎包裹里,又装了一块青砖和两片琉璃瓦,沉甸甸的,让人觉得挺踏实。
于是陈平安又往包裹里塞了两块青砖。
这才下山去。
去看看那位心肠最软的孙道友。
不出意外的话,等到这位孙道友什么时候再找到一件让黄师都要垂涎的重宝,也就是孙道友身死道消的时刻了。
而这位孙道友在向黄师高呼等我之前,其实以心声告诉了陈平安一句话:千万小心那秦巨源,道友最好别再出现了,趁此机会,捡了宝物就跑,越远越好,命比钱值钱!
陈平安觉得就凭这番话,就该让孙道友少去一个意外。
这趟访山寻宝,得宝之丰,已经远远超乎陈平安的想象,做梦都能笑醒的那种。
所以接下来,便是一场山水游历了。
若是再偶有所得,是更好,再无半点收获,也不差。
不过孙道人那串宝塔铃无缘无故的粉碎炸裂,很奇怪。
只是相较于这座洞府的处处古怪,好像又见怪不怪了。
哪怕陈平安方才又点燃了一张阳气挑灯符,依旧是天地清明的迹象,毫无污秽煞气。
陈平安这就没辙了。
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许多天灾**,其实就只是**。
陈平安绕过白玉广场上堆积成山的道观废墟,陈平安先前的翻翻捡捡,心细如发,手法巧妙,不会错过什么。
真要错过了,更无需多想。
陈平安站在台阶之巅,举目望去。
终于来了第二拨人。
相比第一拨人的鬼鬼祟祟,这伙人可就要大摇大摆许多。
是那个北亭国小侯爷詹晴,与芙蕖国人氏的水龙宗嫡传女修白璧。
陈平安往自己身上张贴了一张驮碑符,一路往下,掠如飞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