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欢喜道:“郎君既知道得如此清楚,又何必再白费口舌?这天下,六州一国,除蜀州还有望帝撑着,其余千门百家,哪一家哪一门,不是世家傀儡?悉皆俯首听命而已,岂敢有反心!若有,我日莲宗当年之血,便是来者之鉴!”
金不换道:“可今时不同往日了不是吗?”
他掰着手指细细数来:“鉴天君宋化极十余年前殒身,宋氏群龙无首,只有宋元夜、宋兰真作为其血脉勉力支撑;苦海道王敬闭关终南圣境不理王氏俗事,所谓神都公子王杀从来不见踪迹;陆氏倒有不夜侯陆尝撑着,只可惜,君侯新败于那天人张仪之手,道心崩毁境界大跌,陆氏纷乱将起,连陆仰尘都得寄身剑门学宫以避纷争之险……”
别说三大世家,就是整个天下都快乱了!
金不换笑着道:“犹记得初入学宫,参剑堂前试剑,妙仙子修为卓绝,分明留有余力,却偏试到第七剑便止,恰好在陆仰尘之下。金某原以为,仙子韬光养晦,当是心有大谋,不总愿衣锦夜行、常为他人陪衬的。”
这一次,妙欢喜静默了良久,心中显然有所动摇。
然而最终还是道:“衣锦从来当夜行,纵为陪衬又如何?金郎君今日设宴之美意,妙欢喜心领了。”
言罢,她略一颔首,再次转身。
周满见状,心中不免沉落几分:劫掠陆氏容易,炼制丹药不难,最棘手的竟在眼下这一环。春雨丹这等稀世的珍药,只因世家旧日余威犹在,便连日莲宗这样的大宗门都不敢轻易染指,何况乎其他小门小派?
纵然金不换已做了不少准备,眼下却似乎也要付之东流了。
王恕在旁,神情也微显凝重。
妙欢喜再一次行至门前。
门边的余善下意识看向金不换。
金不换凝视妙欢喜背影,目光闪烁,只轻叹一声:“那便当我看错了人吧。”
随后将手一挥,示意余善开门。
余善于是上前,拉开紧闭的厅门。
妙欢喜的身影有如雕像一般,动也不动。
篆刻在厅门上的阵法图纹,被渐渐拉长,眼看着就要因越扩越大的门缝而断裂关闭。
可就在此时,一只手忽然伸了出来,“砰”地一声用力将门扇压了回去!
余善一惊,顺着那只纤白素手抬头,便看见了妙欢喜那张不知何时已被寒霜笼罩的脸。
金不换唇畔终于挂上了一抹狐狸似的笑。
妙欢喜回首,平素明艳的面容,此刻竟有种压抑的阴沉,抬手向那箱春雨丹一指,但问:“此事有多少人知道?”
众人闻言,心中都狠狠吃了一惊:妙欢喜这分明是改主意了!
连周满都没忍住怔了片刻,随即才慢慢笑起来。
金不换答道:“皆在今日厅中。”
妙欢喜于是向厅内所有人扫了一眼,似乎衡量了片刻,然后才道:“我可以蹚这次浑水,但先小人、后君子——我有个条件。”
金不换道:“但言无妨。”
妙欢喜重新走了回来,竟将一只血红的丹药瓶放在桌上,只道:“春雨丹牵扯重大,我要在场所有人以道心立誓,并服此讳言之丹。出了此门,再无此事。若有违誓,道心立毁。”
金不换没回答。
但余秀英不假思索:“自当如此。我等今日既来,便无加害金不换之心。即使空手而还,也当立誓服丹,绝不外泄此事。”
其余人无不点头。
妙欢喜便道:“好。”
然而这时,金不换却问:“妙仙子当真想好了吗?”
妙欢喜忽然皱眉:“金郎君此言何意?”
金不换淡淡道:“你有条件,我也有的。陈家势大,我等困坐愁城,灵石丹药或能稍慰人心、解得燃眉之急,却无法除其根患。我想用春雨丹换的,是更硬的筹码。却不知,贵宗是否给得起?”
早在决议以春雨丹作为突破口时,周满就曾说过:有时,这小小一枚丹药,所能撬动的东西,或许远远超出他们预料……
现在,他就是想要这预料之外的东西。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意识到他目的所在,纷纷将眉头皱紧,连妙欢喜也不例外。
但事情已经谈到了这一步,她对金不换真正想要的筹码,又岂能真的没有半点猜测呢?
长久的沉默,长久的衡量。
最终,妙欢喜将一副羊皮图卷放在了桌上,只道:“此乃祁连西脉一座新生灵脉,少说有百万灵石的矿藏,愿与郎君换四百春雨丹。”
出价一座矿脉!
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震惊于妙欢喜出手的阔气。
然而,金不换竟看都没向那图卷上看一眼,仍旧平静地注视着妙欢喜。
那眼神好似在说:犹豫了半天,就这?
妙欢喜心中顿时大骂,一口银牙暗咬,到底还是知道这奸商不好糊弄,于是抬出了真正的筹码,硬生生补道:“另外,我宗门内有一元婴中期高手,虽为宗内师兄,却从来隐姓埋名不为人所知,乃宗门散布于外的暗子。今日此时,便在城中。郎君如若不嫌,我即刻命他前来,转投郎君门下,从此听任差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