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褚有散修,妖国自然也有。”
谢玄衣平静道:“这妖女无门无派,觉醒了龙裔血脉,故而实力超群,此次北狩,她刻意隐匿身份,混入秘境之中。敖婴手段残暴,心机深重,也是一位洞天圆满的年轻强者。”
历尘冷不定挖了个坑,道:“按你的意思,谢嵊死在她手中,乃是合乎情理?”
“不……”
谢玄衣摇了摇头。
他当然不会上这种当,站在窗边,瞥了眼江宁王,缓缓说道:“身怀赤龙气运,遭遇布局算计,谢嵊死在她手上,应该说是‘无可奈何’。”
坐在马背上的谢志遂,神色变得阴沉微妙起来。
他听出了谢真的言外之意。
无可奈何。
好一个无可奈何。
这是在借敖婴之名,指桑骂槐。
“妖女是否蛊惑人心,贫道不清楚。”
历尘面无表情道:“但以贫道来看,你倒是有七分祸乱真相的嫌疑。谢嵊死在妖女手上,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能够发动神魂宝术,记录画面,难道就不能帮帮谢家世子?”
“历斋主说笑了。”
谢玄衣轻轻一叹,带着遗憾口吻缓缓说道:“谢某本领微末,自保已是勉强。倘若历斋主不信,谢某将完整的神魂竹简公之于众便是……”
“本该如此……”
历尘冷哼一声。
他不明白,这江宁王赶到西宁街后,为何是这般态度。
哪怕谢嵊的确死于妖女之手。
难道这谢真,就一点责任也没有吗?!
谢家与莲花峰的“恩怨”,闹得沸沸扬扬,即便是闭关的他,也有所耳闻。
这不正是除掉谢真的好机会!
“好吧。”
谢玄衣笑了笑,他取出第三枚竹简,捻在手中,轻声问道:“历斋主,需要再考虑一下么?”
“此事还有什么好考虑的……”
历尘嗤笑一声。
但下一刻,这位太上斋主脸上的笑意骤然凝固。
在谢真取出第三枚竹简之时,一道冰冷,漠然的声音,在他心湖之中坠落。
那声音,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今日之事,到此为止。”
只是轻描淡写的八个字。
便让太上斋主背后渗出冷汗。
因为这是崇龛的声音。
历尘依旧死死攥着拂尘,他依旧望着谢真,但目光却是越过了站在元庆楼窗边的少年,直接掠向了更远处的天边。
天边。
流云被剑气拂散。
他的雷光想要凝聚,却无法凝聚。
一股更加强大的力量,自云层上空降临,混杂在流云与剑气之中,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出现,站定。
那是一袭干枯飘摇的黑衣,隔着数十里望去,几乎无法察觉,混杂剑气与雷光的阴云之中,多出了这么一道细小黑点。
然而就是这么小小的一枚黑点,便几乎压得历尘心头无法喘息。
“……师尊。”
历尘声音很是沙哑,他以神魂传音,却没有得到任何回信。
那黑点站在云层之上,俯瞰众生。
也俯瞰着他。
之所以不说第二句话。
便是因为先前的那一句话,便是崇龛的全部意思。
今日之事,到此为止。
历尘深吸一口气。
他眼中闪过痛苦,愤怒,以及不甘。
但在与天顶黑衣对视数息之后。
他闭上了双眼。
琐碎而杂乱的记忆,涌入脑海。
这位连元继谟都感到畏惧的太上斋主,最终选择了屈服。
“咦?”
站在谢玄衣身旁的黄素轻轻咦了一声。
她能感觉杀气的退散。
黄素没想到,这场轰轰烈烈的对峙,竟如此简单而草率地落下了帷幕……
历尘没有多说一个字。
他收起了雷法符箓,拂尘银线。
就这么转身离开,离开了元庆楼,也离开了西宁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