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八载之后说南巡还差不多,想那历史上两位最喜欢往江南跑的清朝祖孙两位皇帝,可不是即位之初就来这一套的!就是另一个时空的正德,可不也是再年长些方才满天下转悠的吗?
朱厚照不过是被钱宁一言勾起了心中早已有过的夙愿和梦想,这才在文华殿上最后试探了一句,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成为了京城上下人尽皆知的秘密。当天晚上群臣的奏折还没来得及送上来,他便被得知消息的太皇太后王氏和张太后先后叫到清宁宫和仁寿宫,训斥教导加在一块足足都有超过一个时辰,而当他垂头丧气回到坤宁门的时候,却被刘瑾堵了个正着。
老太监同样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得稀里哗啦,摆事实讲道理,从白龙鱼服为鱼虾所戏,再到畿南的盗匪江南的响马,一直说到如今这些年根本就不曾出现过的倭寇,再跟着是水匪河患刺客以及心怀叵测之徒,总而言之归根结底就是一句话,外出有风险,决策需谨慎。而朱厚照被他越说脸色越黑,到最后竟是撂下这个最信任的老伴当,直接拂袖而去进了坤宁宫。
尽管遭了冷脸,但刘瑾看着小皇帝远去的背影,犹豫片刻后,眼神中还是流露出了少有的坚持。天子出行危险太大,若有个万一他承受不起那后果,而他若是跟着,兴许被人抄了后路,若是不跟着,兴许被人的耳旁风枕边风直接给黑了,这种风险他决计冒不起!
钱宁,敢出这种馊主意,咱家和你没完!
朱厚照在两宫皇太后那儿吃了一番不敢回嘴的教训,在刘瑾面前受了一番痛哭流涕的教训,在坤宁宫皇后面前遭了一回温柔的沉默,次日在文华殿便朝议政的时候,他收到的是集体的抗争,而雪片似的劝谏奏折在刘瑾少见的一份不扣留的措置下,堆满了他的案头……就连始作俑者钱宁也完全没有预料到,自己在江西也好,在回程路上也罢,千思量万琢磨后的建议,竟然会遭来千夫所指,连刘瑾都如此反对。
然而,当这一日在西苑演武场上,朱厚照懊恼而恶狠狠地说人人都不能理解朕的时候,钱宁仍是生出了一种赌注成功的欣喜。哪怕他因此和所有人闹翻了,但说不定在小皇帝心目中,他便成为了唯一那个可信赖的人。只是,他还没想好该怎么挑唆朱厚照大胆和别人对着干,那边厢瑞生就嚷嚷了一声:“皇上,平北侯来了!”
朱厚照看着御赐西苑跑马,这会儿正纵马疾驰过来的徐勋,心里突然生出了一股最后的期望来。因而,眼看着徐勋在面前十几步远处一个纵身跳下马背,丢下缰绳就径直朝自己走了过来,还不等其行礼,他就突然冷冷地说道:“徐勋,你也是来劝朕收回成命的么?”
“我有几句体己话想对皇上说。”
眼看钱宁在小皇帝的目光示意下不情不愿地退下,眼看瑞生亦是行礼退得远远的,最后这演武场中百步之内都再也没有别人,不虞自己的话被人听见,徐勋方才看着朱厚照,一字一句地低声说道:“皇上,宁藩有反意。”
见小皇帝那张脸一瞬间僵在了那儿,徐勋方才说出了第二句话:“所以,皇上若真心要南巡,臣请和刘公公一道巡视江南,以为前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