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性情里没有一点儿假,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是的,大多数人不是这样的。
即使不喜欢的事。也要做,不想说的话,也要说。你想得到的越多,你要付出的也就越多。等到终有一日回头望的时候,也许你发现,在这一路上失去的东西,远比你现在拥有的要多得多,更要宝贵得多。
即使是我,有父亲那样的宠溺呵护,又常年住在山中不和人打交道,也不得不让自己去长大,去学会……那些本来不愿意,不能够学会的东西。
有的人可以一直保持着最初的纯净不变——但是这样的人太少了。
而且,这样的人,尽管不委屈自己的心,可是往往被误解,被伤害,被蒙骗……
父亲曾经说过的一些话,一瞬间在我心头飞快地掠过去。
太与众不同,是不行的。
既艰难,又寂寞。
姚自胜还捧着花盆儿唠叨,除了齐伯轩,人人都露出些微不耐烦来。
文飞也是一样。
纵然他修养好,可是他心里有更重要的事情。
我知道他。
他心心念念都在揣摩今天那场比剑,自己的剑势,对方的招数,还有最后那位越公子对他的指点,应该是正搔到了他的痒处。这种时候他最想做的应该是练剑,要么就是回去静坐细想,而不是在这里虚掷光阴。
我还没来及告诉他,我想请姚自胜去替月姨诊治病痛。不然的话,他一定不会是这样的神情。
心底深处,我隐约觉得……文飞有些太功利。
有用的人他会热情耐心,没用的人……
可是他很不容易,文家对他的错待,他心性那样骄傲又偏偏处境如此不堪。
他想要做的,是世人都想做的。
他想得到的,也是世人都想得到的。
这并没有错。
谁会整天想陪着无用的人,听着无用的废话?谁不愿意有所作为,力争上游?
是的,没有错的。
只是……也许是我也在山中长大,姚自胜也是生于南疆荒僻之地,所以总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
巫真也不乐意在这儿陪着不熟的人,尤其是姚自胜,他在世人眼中,身上深深打上了一个“毒”字,和他坐在一桌,巫真的晚饭都没能吃得下去。也许她生怕自己的碗里突然吃出一只蜈蚣来。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一天很开心,可是心里却隐隐觉得不足。
也许那个时候,我没有想过。
当时觉得是无关紧要的小事,最后却成为致命的重伤。
我们的性格不同,兴趣不同,人生的目标更是大大的不同。一时的心动,情动,并不足以让我们以后就象传说中的那些才子佳人一样幸福终老。
也许父亲和母亲的情深不移,让我对爱的期待太高。
我不知道该如何对他好。如何向他表达我的心意。
所以……后来的一切……
我以为我是在对他好,我帮他钻研剑法,寻找剑谱,帮月姨寻医求药,调养身体……
但是越彤有更快、更好的办法帮他。
她和他成亲,一夕之间文飞就从身世难堪的无名之辈,变成了人人追捧的新贵少侠。傍上了越府这么个大靠山,还有什么剑法学不来?什么基业成不了?更不要说月姨的身体和名分……
我做那一切,为的是我的心意。
可是他看到的不是心意,而是最终他能得到什么。
所以他娶了越彤。
不,我并不恨他移情,也不恨他另娶。我只是一直一直都在疑惑,为什么他非杀我不可?
不成亲,就必成仇吗?
就象当初他父亲对付月姨的手段一样,即使不能娶她,即使自己另攀富贵毁信背誓,却还要把错处全推到一个弱女子身上,让她身败名裂?
那一天姚自胜种的夜石藤发了芽。
可是那时候还没人知道,夜石藤后来有多么可怕。
那一天在各人心中发芽的,大概还有别的。
我已经预备好,文飞若来找我,请我用幻光术再现白天他比剑的场景,甚至是别人比剑的招数剑路什么的,我也一定尽力的做到。
可是他并没有来找我。
后来想想,他大概那时候就想到了,还有更好的途径。
或许,他还找过巫真?
我不知道。
但是过了这么许多年再看,巫真和他、和他们夫妻之间的关系不同寻常,不知他们何时就已经……
那个冬天,真是特别的冷。
而现今,又是一个冬天了。
沙湖的冬天,似乎也是头一次来得这样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