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醇亲和的声线好似萦绕耳畔,难得蕴着些许愤懑与严厉,丝毫不留情面地告诫她莫要牵连如今尚且身陷囹圄的他。
千里迢迢远赴他国为质实非易事,且北辰旭又曾是万千尊荣集于一身的帝子,仙逝皇后嫡长子,如此光环定是叫他自生来便是比旁人高高在上,如凌云端,如今一朝跌落尘埃,剥去往昔属于他的华服与皇冠,任人*。
此情此景,她曾感同身受。
不知不觉间,薛海娘已是绕着极少人路经的曲径幽道回至轩阁。
薛海娘将挑灯点上,借着微弱光线寻着方向。
轩阁地势复杂,且九曲回廊环绕趋势极为复杂。
“我素来晓得北辰旭他性子温吞,极少责难侍人,却不曾想,他竟是任你夜半自由出入。我朝宫规素来严苛,明令禁止无需守夜的宫人入夜后若无主子传召允准不可随意走动,薛司侍入宫已是多时,先前又是侍奉梁美人的贴身侍女,怎的梁美人不曾教你何为宫规?”
清浅温雅的声线好似山涧清泉淌过磐石泠泠作响。
薛海娘娇躯蓦然一僵,入耳原是极为温吞柔缓的声线,也不知是自个儿臆想还是旁的,只觉严苛。
薛海娘并没回首望向来人,也不曾脚底抹油的撒腿就跑,而是怔怔地定在远处,只等着那人信步而来。
近乎是怀揣着侥幸的心态,她俯下身将挑灯上忽明忽灭的幽暗火光吹灭。
那闲适的步伐似是快了几分,待她察觉到一人立在身侧,影子将头顶微弱的月光遮挡,薛海娘方才俯身叩拜,“奴婢薛氏见过清惠王殿下,请殿下恕罪。”
薛海娘踌躇一二,轻咬着下唇道:“不怕殿下怪罪,实是奴婢过于思念家中娘亲,方才午夜梦回见娘亲站在槭树下,那红枫开得正艳,奴婢一时鬼迷心窍便出了轩阁往槭树亭而去。”电光火时间,脑海间隐隐掠过零星片段。
清惠王自幼便由皇太后,亦是昔日孝端皇后抚养于膝下,可据传他原是孝端皇后昔日挚友醇妃之子,昔年醇妃颇得先帝宠爱,更甚者宫人传闻,若非当年醇妃无端暴毙,母仪天下之人绝非当今太后,朝廷上一手遮天者也并非马相。
清惠王六岁丧母,七岁入北朝为质……
薛海娘暗暗揣摩着。
周遭莫名静得渗人,只余下凛风簌簌,以及薛海娘忐忑之余愈发加快的心跳声。
削肩蓦地传来一阵刺痛,钳制之人好似将其视作纯粹发泄物,使出浑身解数紧扣着她单薄的肩。
*声脱之欲出,却又叫她生生吞咽入腹,幽灰色瞳仁寒芒一掠而过,氲开一片霜寒。
“我最恨微贱之人揣摩我的心意,你以为你听了些捕风捉影的传闻,便自以为是能借此乱我心绪?薛司侍可别太高估了自己。”一如方才清浅温醇的声线,前一秒传入耳畔好似谪仙降世,这一刻伴随着肌理上传来的刺痛却犹如恶鬼噬魂。
薛海娘暗暗戚眉,却不得不强忍了下来,这清惠王南叔珂此前和她虽有交集,可是交情这东西有些时候却是最不能当真的玩意。
特别是当双方的身份地位悬殊过大之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