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终究还是天子啊,便是心内再在乎,再恐惧,却也不能叫外人看出来。更不能叫外人们看懂,他怕的其实不是火,而是——天寿将尽的那一日。
婉兮将皇帝紧紧抱着,像是抱着小十五,抱着石榴。
她要让他在梦里也知道,她就在他身边儿。无论何时何境,她都在一伸手的距离,陪着他,哪儿都不去。
便也是因为明白了他对未来的担忧,知道他从过了五十岁之后,已是在悄然为将来做着准备,故此今儿他赏了那霁蓝釉的笔洗给小十五,她心下担心归担心,却又如何能不懂他的心呢?
他已五十三岁了,若是按大清历代先帝的寿数来算,来日已经无多;可是小十五却还不满三岁,又是她这样一个辛者库下汉姓女所出的儿子,倘若将来当真有那么一天——她前朝没有母家可以仗恃,后宫也并无宗亲为她撑腰,故此她都不用想,就知道将来小十五的路,必定走得比任何一个皇子都要艰辛。
故此皇上他是要趁着他还春秋正盛,趁着他还能左右这天下的时候儿,便不断这般试探大臣和宗亲们的意向。
若有对小十五不满的,他便要叫那些人早早儿便显现出来,这样皇上他还来得及一个一个破解了开去,还来得及为小十五的将来,铺平了道路去。
也免得,倘若将来皇上有先走的那一天,她们孤儿寡母,孤立无靠。
婉兮想到这儿,泪珠儿已是自己无声掉落了下来。她不愿想这样的事儿,可是却又不能全然不想。只是一想到将来终将有与她的爷天人永隔的那一天,不管谁先走,那也都是一场不欲独活的,痛彻心扉啊。
“怎么哭了?”皇帝尚在梦中,却听见了婉兮的抽泣声,抬手来下意识地摸,便摸到了婉兮颊边的湿。
婉兮忙将脸在肩头上蹭去,抱住他,将面颊贴在他心口。
“没事儿啊,就是心疼爷了。想想今儿那场火,虽明知火势不大,却终究后怕。”
皇帝伸臂将婉兮抱得更紧,“别怕……小十五还没长大成人,爷怎么会离开你们母子去?爷不会的,爷得守着你们娘儿俩,不叫任何人有机会欺负了你们去。”
婉兮含泪而笑,在皇帝怀中使劲点头,“爷说话算话。”
皇帝轻哼一笑,“君无戏言。”
婉兮伸臂紧紧抱住皇帝的颈子,“奴才没事儿,爷却得护着圆子……若没有了爷,奴才自己一个人儿,当真怕护不住他。”
皇帝轻吻婉兮眉心,“爷保证,决不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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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次日早起,便立即赶赴畅春园,给皇太后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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