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没叫忻嫔失望,英廉署理户部侍郎,第一宗便是拿吉庆获罪的西直门那件工程开刀。
英廉向皇帝上奏本,言说“西直门南边城墙一段。坍塌四丈九尺。原估新砖二进,旧砖四进;今拆卸查看,外面仅只整砖一进,背后俱系碎砖填砌。”
英廉表面上是请旨“应再添新砖二进”,实则已是坐实之前吉庆属员兴工时浮冒开销无疑。
皇帝更是大怒,下旨“所有前次承办何人,自有档案可考。纵或年代久远,本人已故,即查伊子孙治罪。”
若此一来,此前便是也有人觉着此事并非吉庆本人亲为,而只是查问手下不严;到此时,皇帝已然震怒,下旨不仅本人,连子孙都要治罪,那吉庆的罪便更敲瓷实了去,更难翻案。
忻嫔得着这个消息的时候儿已然是三月十四,皇帝驻跸吉庆寺行宫;而圣驾预定的行程便要在三月十五再驻跸苏州。
她欢喜不已,直道“合该我先前被魏婉兮气得那一肚子的委屈,这会子终究能用这双喜临门给弥补回来了!”
忻嫔说着,又不由得微微一顿,抬眸瞟一眼窗外。
“……真可惜,今儿皇上还是驻跸在吉庆寺的。也不知道这是有心人的安排,还是无意的巧合,我原本还担心皇上会因这行宫名儿的巧合而想到那个人去。江南的安宁,那人也是有功的;便连皇上头一回南巡,还是那人带头儿请旨的,一应用度银两更都是那人向两淮盐商筹措来的。皇上赞他,还在回京之后给了他封赏去。”
“可是终究人算不如天算,皇上偏偏在今儿得了英廉报上来的那个消息,这便非但再也救不了吉庆,还就在这吉庆寺行宫,将吉庆的案给钉死了!”
忻嫔满意地舒了口气,“什么叫‘盖棺论定’?现在我瞧着,吉庆的棺材盖儿已可以盖上,将最后一根钉子给钉上了。他注定已是再难翻案,就等着秋后处决罢。”
三月十五日,皇帝回銮途中再度驻跸苏州府。
安宁集合江苏省境内诸多文人,为皇太后和皇帝献上贺诗、画册,恭贺皇太后七十整寿之喜,兼之称颂皇帝盛世之治。
皇帝一路上来,严厉申饬大臣借接驾为名的铺张,所有进膳、焰火等事都不准举,便连上岸都只准地方官员铺设棕毯,而不准设红、黄毯……可是对于江苏文人进献的这些笔墨,皇帝终究还是欣然而受。
对于献诗的文人,择其优者,授予内阁中书的职衔;而给献上古画、古诗珍本等,则赏赐丝绸等物。
忻嫔终于松下一口气来,姐夫终于听了她的话,选对了法子。
——尽管,这个法子其实是禄常在给她出的主意,不是她自己想出来的。
也是,她一个镶黄旗满洲的世家格格,哪儿能想到要一帮子江南汉人送上些不值钱的文墨,就能叫皇上高兴成这样儿呢?也唯有禄常在这样的江南汉女,才能想到这样的主意去。
不过不管这注意是谁想出来的,终归是她姐夫安宁在皇上面前使出来的,且奏效了,皇上欢喜。
那便,都会对她有利而无害的。
皇帝南下时,驻跸苏州只封赏一众随驾官员,以及原籍江南的汉大臣,却没单独召见过安宁。不过这回在率领文人进献文墨之后,皇帝大喜之下,终于召见了安宁。
皇帝难得今儿也叫了忻嫔一同来见。
皇帝赐安宁茶果,温煦地含笑望着她,柔声说,“你与你姐夫怕是也有多年未见了。朕此番南下,赏给所有原籍江浙的汉大臣回家探亲;那你便也自该与安宁见一见。”
忻嫔自是欢喜,亲自执着茶壶走到安宁座前给安宁倒了一杯茶。
忻嫔满眼含笑,却有些意外,只见她姐夫安宁面上却没有她期望的、同样的欢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