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灯火通明,婉兮终于看见了那张抬起的老脸。
那群内管领、太监还以为是擅自闯进行宫的闲杂人等,他们之前竟然没发现,惊着了妃主子,这便扬手就要打。
婉兮急忙喊住,“住手!是御医。”
众人这才停住,婉兮自己挤过去,亲手扶起那人。
“归爷爷,怎么是您?!”
仿佛宿命,这个跪在石龟旁边儿,险些演出石龟化人戏码的人,不是旁人,正是归和正钤。
自从十二年底,七阿哥种痘薨了之后,婉兮便没再见过归和正。
这样算来,已是三年有余。
此时的归和正年岁更大了,也更像老龟了:两条眉毛白白长长,下颌一部胡须也是白白长长。
故人重逢,婉兮已是控制不住,两眼含泪。可是一见老归这模样,却还是忍不住“扑哧儿”一声笑出来。
“之前我还在说宰相,这会子瞧着归爷爷的模样,倒像是戏本子里的龟丞相模样了!”
归和正满了两三拍,刚好容易抬起脸来,这会子又重新低下去跟婉兮叩头请安。
倒更像个名副其实的老龟了。
婉兮忍不住笑,赶紧又给拉住,“您老免礼,我可当真不敢再受您这个礼了。”
婉兮就近,将归和正请入旁边一间轩亭,名“揽月轩”的去。
归和正一个劲儿解释,“老臣不是想故意惊到令主子,也不是想瞒过令主子随驾的人去。只是因为老臣动作实在太慢了,内管领们走过来的时候儿,老臣还没动起来,他们就已经过去了;令主子走过来了,老臣的脑袋还没来得及抬起来呢~”
婉兮被逗得咯咯直乐。
回想当年,刚入宫的那几年,也是老归带给了她不少欢笑的时光去。
“归爷爷怎么来杭州了?”婉兮请归和正坐,完全放下妃主子的架子,倒真像个孙女儿一样,含笑柔声与归和正说话,“归爷爷家原本在苏州,皇上也说了要带我去看望归爷爷。”
“这次皇上南下,本是先到苏州,再到杭州;只是那会子皇上在苏州公务繁忙,没错开时辰,这便说着从杭州北还,还要再到苏州府的,到时候自可去看望归爷爷。”
归和正便也笑了,“老臣自然也是接到了前站官员的旨意,预备着接驾呢。结果皇上的御驾到了苏州没来,便到杭州了。老臣心下不安定,这便也不管不顾,自己追到杭州来了。”
“总归啊,老臣是一定要见见皇上,尤其是再见见令主子的……这回皇上南巡都到了家门口,自是最好的机会。”
归和正说着,眼圈儿也红了,“老臣年岁大了,都不知道这回再见皇上和令主子一面之后,还有没有下一回……”
一句话说得婉兮也险些掉下眼泪来。
人间自古伤离别,更可况是要这样的阴阳永隔。
婉兮却使劲地笑,“归爷爷净瞎说!归爷爷还年轻着呢,哪儿就见不到了?再说就算归爷爷的年岁不小了,旁人到这年纪说这话还行,可是归爷爷是谁呢,归爷爷是御医啊,归爷爷定然有法子调理了身子,长命百岁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