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说罢,并未急着朝大门外走,反倒垂眸又静静看了德保一眼。
德保虽然才三十二岁的人,又是刚当上总管内务府大臣这样的要紧差事,可是行事却颇为沉静,并不慌乱。
德保见皇帝瞅着他,便会意上前,低声道:“那烟……”
皇帝这才长眉轻扬,唇角勾起:“舒妃既已来了,便不用换了。”
皇帝含笑而去,德保跪送,也不由得垂首含住笑意撸。
从出京到泰陵,再到河南的每一步,都有预定的日程。便是哪一天不能不与那拉氏同寝,也只有皇上心中清楚。故此那天晚上该在什么时辰发生什么样的事儿,该由谁来办这样的事儿,也只有皇上自己最清楚。
皇太后御用的水烟丝,由内务府承办。这烟丝的要紧堪比膳食,谁敢擅自更改?便是每日进烟丝,都要由值守的御医和御药房的太监确定了没事,才能呈进。故此除了皇上自己,谁敢绕过内务府和御医,做这样一笔算计去达?
便是他德保,如今身为总管内务府大臣,若没有皇上的授意,他有几个脑袋敢擅动一丝一毫去?
德保一点点收起笑容,想起出京前那晚,皇上忽然召了他到养心殿,劈头便问他这个总管内务府大臣是怎么当的,还想不想当了时,他心下的惶恐。
他不知究竟是哪里做错,叫皇上如此不高兴。直到皇上明言:“你是内务府总管大臣,宫里进女子都由你内务府管辖。怎么朕听说永寿宫里进了个女子,你竟事先都不知道的?亏你那闺女就在永寿宫里,我看你这样的闭目塞听,那眼睛和耳朵便都不必留着了!”
他这才明白过来。
他也是听女儿将消息送出来,才知道宫里进个女子,竟然是令妃娘娘的同乡。他之前的确半点都没防备,木已成舟,他也是十分自责。
终究,他自己年纪轻,上任当内务府总管大臣的时间也短,当年五妞的事儿,她是半点都不知道。便是女儿在永寿宫里,也是因为资历浅,也没听人说起过这事儿,故此他才没来得及防范。
况且那拉氏给出的名义,是她找回自己宫里从前的女子。他便也怎么都没想到,那拉氏竟然回头将这个女子给指进永寿宫,补了永寿宫的那个缺去了。
若那拉氏还是从前的摄六宫事皇贵妃,内务府好歹还能过问一下,可是发生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那拉氏正位中宫,便连内务府也无权过问此事了,他这才什么都来不及提前与皇上通气。
他无言以对,只能叩头请罪。
皇上那会子发完了脾气,垂眸盯着他,有些阴阳难测地轻声笑道:“别请罪了,你的脑袋没那么值钱!你与其有工夫在朕眼前儿这叩头请罪,不如想法子将功折罪。”
他万般惶恐,那会子脑袋都是空的,哪儿能想到该做什么。
皇帝却笑:“接下来朕要河北谒陵,巡幸嵩山。路上一应,便由你来管着吧。”
出京当日,皇上明确吩咐他办的第一件事,便是换了皇太后的青条烟丝。---题外话---
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