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燕子占据我的肉身修行鬼道,这对我而言,绝不是好事。这段日子,我感觉身子一天比一天虚,随时要被掏空。这种虚弱,来自灵魂,人参都补不过来!而且她长的那么吓人,那张脸跟死尸没区别,天天夜里往我身上爬,别提多膈应了。”
我后脊梁一凉:“我陪你跟梅连舟商量下,你俩干脆离婚算了。”
朱飞越冷笑:“离婚?你想啥呢?阴亲已经定了,绝无反悔的可能,一旦悔魂,梅燕子立刻会魂飞魄散,我的七魄也将随之消散,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到那时,你只能去精神病院看我了。”
我还一直天真的以为,有个鬼媳妇是好事,朱飞越摇身一变,成了高人,给他这么一说,我才意识到其中隐藏的凶险。
“嫂子不在吧?”
“废话,她在我敢这么说?”朱飞越身子缩在厚厚的羽绒服里,止不住打摆子:“我一20多岁帅小伙,韩式花美男,多少漂亮妹子给我写情书,向我表白呢,我只能拒绝,难道我这一辈子,就要吊死在梅燕子身上?特么的,这样不人不鬼的活着,有什么意思?换成你,你愿意么?”
我忍住笑:“你可要点脸吧,就你这整体造型,贼眉鼠眼,跟窃格瓦拉似的,谁跟你表白啊?母猪见了你,掉头就跑。”
朱飞越咬着牙道:“那不是重点,李志文你瞧着吧,我一定要去中阴界,把那地儿搞清楚,收获其中的力量,然后彻底摆脱梅燕子。”
“有一天,我会洞悉生死间的大秘密,成为掌控他人命运的玄学大师。就算闯关失败,死在里面,我也心甘情愿。”
我沉默不语,什么是玄学大师?想达到那样的高度,谈何容易?梅连舟一生杀人灭鬼,经历了多少生死?双手沾满了鲜血和因果,他都不敢说自己是大师呢。
这种代价,朱飞越能承受么?
说话的功夫,我们来到广场,这广场也就两个篮球场大,平时给老头老太太跳舞,我大老远看到苏北斗,他穿了件军绿色棉大衣,正蹲在地上抽烟锅子,脸色显得很难看。
我们迎上去,大难当头,客套话都免了,苏北斗指着广场对面的工地:“我听说,那地方准备盖新楼盘,施工队带着设备进场后,地基挖到一半,死活挖不下去了,前后找了好几个高人看过,都没法子,最后施工方托了关系,找到了孙胜才。”
“他这会就在现场呢。”
边往工地走,我边把和孙龙之间的过节,给他大概说了下,苏北斗听完,铁青着脸道:“我在很多年前,帮过孙胜才的忙,等会我好好求他,希望他能念旧情,放你一马,不然啊……这事就很难办了。”
朱飞越阴恻恻地笑:“苏叔,你好歹也是出马弟子,拜的是银狐散仙,胆儿咋比老鼠还小呢?就孙胜才那老杂毛,还用的着低三下四求他?他算老几啊?”
“等会两句话说不拢,看我不把他老骨头卸了。”
苏北斗懒懒瞧向朱飞越,似乎看到了鬼媳妇的影子,瞳孔一阵剧烈收缩:“你不懂,我和孙胜才虽然都是出马弟子,但拜的仙家不同,我家银狐散仙,走的是正道,开香堂帮助人,靠行善积德修行,可他家那位老鼠仙,嘿嘿……天天钻坟,吃尸害人,能一样么?”
“比道行,我家老仙自然不如他,但他那种东西,阴阳两界不容,早晚要遭报应的。”
朱飞越脸上浮现阴惨惨的笑容:“是么?那他要是不答应放过李志文,又该怎么办?”
苏北斗五官扭成一团,咬着牙道:“那……那我也没辙,只能听天由命了。”
意思是,到那时他只能丢下我,自个逃命了。
我倒也不怪苏北斗,作为苏家的远方亲戚,他久居辽东,我俩本来就不熟,人家又没欠我的,凭啥拼了命帮我?
“苏叔,麻烦你了。”我冲他点头致谢。
苏北斗客套道:“我跟你爹也算故人,帮忙是应该的,不过要我说啊,你当初真不该打孙龙,孙胜才一辈子没结婚,无儿无女,就他一个侄子,比亲儿子还亲呢,孙龙在外面花天酒地,祸害人,仰仗的就是他叔啊。”
朱飞越往地上吐了唾沫:“马后炮谁不会啊?现在说那没用的,有意思么?”
苏北斗有些不高兴,指着朱飞越道:“你……梅连舟见到我,都要客客气气的,你个小孩子,口气还挺狂?”
朱飞越冷笑:“不像你,至少我明白是非对错,不会向老鼠低头。”
我上前将他俩拉开,苏北斗气的脸色涨红,怒视朱飞越:“等着吧,你这种小孩早晚要栽跟头。”
大冬天的,工地显得有些冷清,铁板圈成的围墙前,聚着些人,正在那激烈地争论着什么。
人群中,有个身穿黑色丝绸寿衣的老头,在我们东北农村这边,寿衣一般都是这种款式,黑丝绸上面,再用黑线绣些福禄寿喜之类的字。
老头长得瘦瘦干干,腰却挺的笔直,显得精神抖擞,身穿寿衣,脚穿死人鞋,鞋后跟还连了条白绳,往那一站,看着特别显眼。
我仔细端详那老头,他头上戴了顶古怪的布帽子,帽沿上垂下来张四四方方的黑布,刚好蒙住了脸,只露张嘴出来。
就他这造型,跟准备下葬的死者没区别,老头直挺挺站着,双手交叉藏进衣袖,看上去与工地格格不入。
苏北斗指了指那老头,对我们道:“他就是孙胜才,等会你们千万别乱说话,我去和他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