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她们是去给人作妾的,还是小心为妙,邵敏自己的办法也未必适用于她们。
邵敏午膳传得早了些,快吃完的时候,外面来人通禀,说元清赐加了两个菜。从食盒里取出来一看,不过一盘一品豆腐,一盘翡翠虾环,都是家常菜肴。
来送赏的是个面生的小太监,邵敏命人取了银子赏了他,笑问:“皇上怎么想起这一茬?”
小太监答道:“皇上没说缘由,只说以后午膳他吃什么,娘娘就吃什么。今日御膳房来不及改了,皇上就挑了两盘送过来,说是他吃着最鲜嫩,让娘娘也尝尝。”
邵敏猜着元清也许是在向她表示亲近。联系到这两日元清新染上的胡乱亲人的毛病,邵敏觉得自己大概也许可能是……真的被元清纳入花心名单了。
她知道以自己现在的立场,若元清真有什么打算,她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她忽然有些希望元清能一直保持着醉酒后,那种楚楚可怜的小孩子的姿态。
他醒着的时候固然也很好,然而不安多疑的性格让他不能全心的喜爱谁。邵敏每每被他猜忌试探挑剔嘲讽,很觉得伴君如伴虎。
就算有一天他真的像他保证的那样长大了,变得深沉稳重,那也只不过是邵敏死期临近的征兆而已。邵敏也断然不敢真爱上他。
但邵敏也明白,当她寻找各种理由抗拒时,她其实已经正视了元清的感情,无论这感情是真是假,是认真还是随便。
她忽然开始想要摆脱“皇后”的身份。
当然这个“皇后”的身份她迟早会摆脱掉,不过在摆脱掉之前——她依旧会像邵博叮嘱过的那样,像自己最初心软时下定的决心那样,好好的照顾和教导元清——虽然貌似她教导元清的机会并不多。
于是她暂时放下了心中疑虑,认真考虑着秋日滋养,给他煲个什么汤送去。
下午的时候林佳儿的娘和嫂子递了牌子。他们赶了五天路终于入京,如今迫不及待要见林佳儿一面。
邵敏给他们签了勘和,命人去报给林佳儿知道。
彼时林佳儿正跟碧鸳盘点这个月元清和邵敏给的赏赐。她倦怠了一个月,不闻世事。虽有碧鸳帮她上下打点,但只照料开解她一个已经劳心劳力了,哪有闲暇经营人际?因此难免多有疏漏。
林佳儿比她透彻,也不贪恋财物。边打点着,边随手将那些华而不实的珠玉珍宝送往各宫,只说是中秋的回礼。她打算一对沉甸甸的金累丝凤蝶珠簪送给庆瑞宫曾淑珍时,碧鸳终于忍不住抱怨:“娘娘的首饰都朴素古旧得很,就比如前日宴饮,都找不出能带出去的。难得有这么贵重典雅的,为何不自己带着,却要送人?娘娘没见那日曾修容的打扮吗,胜过娘娘几倍了,还送?”
林佳儿若有所思道:“多亏你提醒,我几乎疏忽了。这是皇后赏的,我不该随意送人,还是留着。把那套翡翠打的首饰送她吧。”
碧鸳还要劝,林佳儿已经笑道:“别小家子气,我带上这些东西反而俗气,留着做什么?让人眼红?还是给你当嫁妆?”说着若有所思道,“倒确实也该作此打算了……那就把那套羊脂白玉的留下吧。”
碧鸳恼她不正经,委屈道:“人家跟娘娘说正经的,娘娘就知道取笑人。”
林佳儿笑道:“倒是我的不是了……不过我也不是说笑的,你看皇后宫里的彩珠红玉不就出去了吗?但凡我有皇后的手段,定然也想办法把你弄出去。”
碧鸳听着便红了眼圈:“娘娘可是觉得我笨,伺候不好了?”
林佳儿笑道:“可不是笨吗?我对你好,你却疑我嫌弃你。”
碧鸳正要再说,邵敏派来通禀的人便到了。碧鸳心中大觉宽慰,也不计较林佳儿的话,笑说:“娘娘把东西留下,这不就派上用场了?”
林佳儿随手抓了两颗珍珠打赏给来送信的,说道:“多谢姑姑跑一趟。劳烦娘娘惦记着,改日我亲自前去拜谢。”
打发走了信使,她脸色却兀的冷淡下来,
碧鸳本以为她会欣喜若狂,谁知她竟是这种反应,有些不知所措问:“娘娘可是不希望家里来人?”
林佳儿冷冷道:“他们不过是牙子牙婆罢了,哪里是我的家人。怎么还敢来看我?”
碧鸳与林佳儿处了四年,深知她虽看着温和周转,从不与人为恶,实质上却最是爱憎分明,对她好与不好她都一笔一笔记得清楚。对她作了恶的,若知趣消失在她面前也罢了,若不识好歹依旧在她面前晃来晃去,她必十倍报复。
当初一同待选入宫,又是同乡,她对林佳儿家也略有所知。只是林佳儿言谈之间对母亲颇多敬重感怀,以为她能见母亲必定开心,谁知却是这种态度。
林佳儿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说道:“我生母已故去多年。”
碧鸳心下了然,便又劝道:“在外有个照应,娘娘也好轻松一些。”
林佳儿道:“你说的不错。赶紧备茶迎客吧。”
她想做的事,确实少不了宫外的策应。但是她并不打算放弃往昔的仇怨。
恩怨终有报,无非是时机到不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