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求知入阵以来,对种种异象已见得多了,也不以为意,心想如此还不如步行,于是迈步行去。走了一程,脚步渐重,身上似背负了数十斤的重物。当然如此重量对他刻下而言微不足道,但走到这里业已平添几十斤,要是再走下去,岂不越走越重!倏地,眼前陡然升起一片土屋。他运识看去,土屋上无覆瓦,三面皆墙,只余一个出口与另一间相连,如此毗邻并接,屋屋相通,宛如一个迷宫。他在阵外,神识笼罩之下,能看清十里方圆,可到了这里竟大大缩小,只看清里许,若进了房中岂不迷路。
他抬脚上了屋顶,在屋上纵跃而行,如此便不虞迷失方向。但走了一程,就觉身上渐行渐重,起初还能一掠十余丈,后来渐至缩短。这时,每行不多远,便见房中有人盘膝打坐,知是这些同门走得累了,在此歇息。他之前之所以没有看到他们,一来此阵较大,大家所行路线不一,二来他凝神对敌,即使身边有人路过,也无暇他顾。此时已近阵末,大家殊途同归,没有淘汰出局的都聚向了这边。叶求知见此,不由想起一个人来,心道:“她是少掌门之女,天资比我高,入门比我早,却不知现下怎么样了?”沿路留意却不见唐可儿,心想多半在路上错过了。
到了此地的都是炼气中的佼佼者,忽见有人从他们的头顶越过,不服者纷纷起身追来。可他们之所以停下歇息,不是难以为继,就是力尽,有的刚跃起,不及屋顶便即落下,有的追了几步,便再也迈不动脚,只得又再停下。叶求知此时亦举步维艰,身上如压大石,步子越迈越小,最后干脆跳下地来。可在房中走了一段,便绕得晕头转向,不知西北。他忖道:“前路上没有一个破墙直行的,难道这房子有什么古怪?”一掌向墙击去,但听一声巨响,墙壁纹丝不动,丝毫无损。叶求知这一掌不谈劈山裂土,但碎石开碑还是不在话下,竟奈何不了眼前的墙壁,足见它之坚固。他对此已有所料,又抽出长剑向墙上斫去,剑锋过处,墙上只留下一道浅痕。他运足了腕力,连削数十下,方刺透土墙,忖道:“以此法破墙开路,累也累死了。”坐在地上稍歇,脑中却在思索:“其实根据重力的前后差距,亦能大致摸清方向,但横向之上的重力是一样的,因此走岔了道,一时也难以察觉。此在外间也没有什么,可在这里一份真力都不能浪费。”回想一路来时的情景,每关设置都具用心,此关亦不例外,心想:“这关恐怕还是考较弟子们的体魄强健,真力的浑厚以及神识的凝练。”说到这三者,叶求知无不强于众弟子。他此前日日在丹房中熬炼,又炼化了范秋洛的心血,身体之强健自不用说,而有了火灵分身,他便如多了一个丹田,真气是别人的两倍,又吞并了余成清了残识,神识之强,在弟子中也是一时无两。他言念及此,寻思:“体魄与真力一时无法提升,但神识的运用倒大有商榷的余地。”遂运神识往居中凝聚。
其实神识之所以洞照天地上下,人体内外,全赖性光。性光便如天之日光,普照四方,而叶求知现在所做便是将发散之光聚敛成束,照射一方,这样方能及远。这时他守志凝神,便见周围逐一黑去,唯眼前越来越亮,越看越远,已远超了先前之所见。尽管未全然看清前路,但如此一截一截接力下去,也不致多走冤枉路。他刚才一瞥之下已记住了路线,当下循之而走。
走了半天,叶求知气喘吁吁,腰背佝偻了下来,似被无形之力压得直不起来,只要稍微一动,全身骨节咔咔爆响,双腿如灌满了重铅。到了他这般修为,已然不畏寒暑,此时仍不免汗出如浆,被真气一蒸,白气缭绕。他对于身体之痛,多经磨砺,当日卷入丹房,被激流反复冲刷碾压,那是不得不受。后来偷入丹房,则甘愿受之,现在面临此等重压,业已安之若素,处之泰然。他噔噔噔抬腿迈步,一步一挫,有如重锤敲地,擂得地皮山响,又恰似一只巨型怪兽过境一般。到得最后,他俯下身去以手支地,勉强爬完全程。
叶求知甫离开土屋,身子一轻,压力骤失,不由委顿在地,良久方才恢复。此时再检查身体,手脚血肉模糊固不用说,便是毛孔之中也都渗出鲜血来。想之不禁后怕,此地倒比力拼那些凶兽要来的艰辛,若再长一点,不定能出得来。
叶求知这一闯过不要紧,他对之不太了然,却惊到了一帮阵外之人。唐清源等人对看了一眼,均想:“此关历来没有几人通过,非大毅力强体魄不能为之!”又有人想道:“此子看起来文弱,不想他的体魄壮健如斯,便是妖族之人在他这等年纪,也强他不了多少!”亦有人想:“这少年何止体健意坚,神识之强也非那些弟子可比。”
正在众人对视交流之际,天上巨镜忽地一亮,叶求知消失在其中。众人环顾,在大坪上寻找他的身影,却怎也看不到他传送出来,就听唐清源道:“哎呀,此子竟穿过了壁障,钻到了筑基阵内!”
闻者无不哗然,阵壁极其坚固,非功力深厚,堪比筑基者不能横跨,此子难道已经筑基?可他进阵之初明明是个炼气弟子,难道他在阵中短短一日,居然便筑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