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网址：www.yiruan.info 徐家二姐几乎不回婆家，她在我们村有亲戚，也很少去，总住在大队的诊所里。调到公社卫生院后就长期住在那里。她有时会让我陪她值夜班，自然每次她都和我父母说清楚。

大约是七一年的冬天，我家断粮了。残疾的父亲一贯喜欢用大话和谎话来满足他的虚荣。平时父亲一再重复别人家也和我们一样穷，对此我曾经相信过，但母亲未必真相信，否则他们不会天天吵架。真断了粮，虚荣的父亲不想找别人去借贷，母亲更不能回娘家去借，外祖父家如今比我们还难过，祖母那儿有粮但那么多人，父亲更不能去借，怕将来弟兄们说他占父母的便宜。父亲终于想出一个办法，把生产队分的稻草和高粱秸杆全刮一遍。父母刮了大半天，我们终于有了一大口袋粮食壳子，父母决定傍晚别人家吃晚饭时，我们去公社卫生院墙外的碾棚碾了。

我清楚记得那天是腊月二十三，按农历是小年。从中午就飘起了大雪，快傍晚时雪更大了，于是雪中就出现了我们一家三口的奇怪行列，一只眼母亲背了一口袋粮食在前边走，她的头许多年都偏向一边。父亲端了大小簸箕，一腿高一腿低地晃着。我拿了空口袋和碾杆走在最后，父亲比母亲矮些，雪地上一溜奇怪的足迹，深浅大小极不一致。我望着前边父母的背影，那样奇怪地晃动着，忽然完全发现了我的父母与别人父母的绝对不同，我在那之前没有真正认识到，这难怪，从我生下来就和父母在一起，熟视无睹习惯了就不奇怪了。

我那时开始思考人们对着我叫小瘸子、小瞎子的缘由，开始考虑我的将来。我没有觉得他们为我带来耻辱，甚至原谅了他们对我**上的折磨。我明白别人家的生活比我家要好得多，知道父亲口中的话多数是假的，那只是他的虚荣。我渐渐知道，我以后的一切都得靠自己，我得离开家，是的，那时我已有了漂流的想法。

我们三口人摇摇摆摆地来到公社卫生院的墙外，那儿有一个碾棚。风很紧，踏雪走到那儿身上已很热了，我们不能脱衣服。碾棚正对了西北，风卷了雪花在碾棚中肆虐着。父亲选择这里是因为很少有人来。我们开始工作，母亲在后边一手扫碾子一手推碾，等于干了两个人的工作，干力气活母亲是主力，父亲在前边拉，我在当中推，父亲有一只腿不能用力，所以我们干得很慢。成年后的漂流中我也曾推过碾子，并不觉得沉重，而童年记忆里的那盘石碾是那么重、那么巨大。

母亲的瞎了的左眼影响了她的视线，我那时虽然已经快十岁了，但身材很小。我清楚必须用力地推，必须让自己很快出汗，只有这样才能证明我努力了。否则一定被母亲说偷懒，接着一顿打。我不怕被毒打，只怕被人看到时难看，被人嘲笑。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