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端来差距,竟不是夜罗的茶饼,而是中原的龙井茶叶。
夫人泡了茶。
姬冥修本就是精于茶道之人,茶道之上,能入他的眼的人不多,面前的夫人算一个。
夫人将泡好的茶依次递给了姬冥修与公孙长璃。
二人双手接过。
二人面对面跪坐着。
夫人安静地跪坐在另一面,泡完茶,她又从食盒中拿出了几碟精致的点心:“不知道会有客人来,是早上随便做的东西,请公子不要嫌弃。”
“不知怎么称呼夫人。”姬冥修说道。
夫人道:“我姓李,夫家姓云。”
姬冥修语气温和地说道:“云夫人。”
云夫人欠了欠身。
“我今日前来,其实是要向夫人打听一些云公子的事。”姬冥修说着,自宽袖中拿出了一幅云清的画像,“夫人……可认识他?”
云夫人看着画像,眸子里掠过一丝惊讶,但并没有失态,轻声说道:“他是我公公。”
她安静得像一朵幽兰,让姬冥修也跟着静了下来,说话声也轻轻缓缓的:“云夫人可知道自己公公是谁?”
云夫人犹豫了一番,点点头。
姬冥修看着她道:“这么说,你知道他是圣教教主,也知道你的相公是教主的儿子?”
“嗯。”夫人再次点头,想到了什么,又抬起一双沉静如水的眼睛,望向姬冥修与公孙长璃道,“你们今天来,是要……”
后面的话她没说,但姬冥修听出她的弦外音了,忙说道:“云夫人别误会,不是圣教派我们来的,是我和我姥姥对当年的事有一些疑惑,所以特地来向云夫人打探一些消息。请问……云公子在吗?”
云夫人垂眸道:“你们来晚了。”
二人不解地看向她。
云夫人说道:“相公已经去世了。”
姬冥修一瞬不瞬地打量着她:“什么时候去世的?”
云夫人的声音里渐渐有了一丝哽咽:“好些年了。”
姬冥修顿了顿:“我能冒昧地问一句他是怎么去世的吗?”
云夫人忍住情绪道:“病死的。”
大费周章地找了大半个夜凉城,没想到对方竟然已经入土了。
公孙长璃默默地喝了一口茶,问道:“你们有孩子吗?”
云夫人苦笑:“原本是有的……后来没了。”
怎么没的,她不想说,二人也没戳心窝子地去问。
姬冥修自怀中拿出了那个长命锁:“请问,这是云公子的东西吗?”
云夫人将长命锁拿在手里,眼圈一下子红了:“我相公的长命锁怎么会在你们手里?”
姬冥修说道:“我在云清教主的遗物中发现的,我有个疑惑,这个长命锁既然是云公子的东西,怎么又会到了云清教主的手里?”
云夫人红着眼眶道:“我公公去世前不久,相公他……曾去圣教探望过公公一次,就是那一次,他把长命锁留在了那里;也正是那一次,他……”
云夫人有些说不下去了。
“他发生了什么事?”姬冥修问。
云夫人泣不成声。
公孙长璃递给她一方帕子。
她含泪接过:“多谢公子。”
公孙长璃冲姬冥修摇了摇头。
姬冥修暂时放下了这个疑惑,叹息着说道:“实不相瞒,我们就是因为这把长命锁才找到这里的,云公子去店铺修过它,留下了住址。现在的情况是,不仅我们在找你相公,圣教也在找。”
云夫人一愣:“圣教为什么要找我相公?”
姬冥修又道:“你和你相公知道他娘是谁吗?”
云夫人摇头:“公公没有说过,但相公说,他娘应当是圣教的人。”
姬冥修点头:“没错,她确实是圣教的人。现在,她与云清教主的私情已经泄露出去了,只差确凿的证据而已,你相公活着倒还罢了,也许能够护着你,偏偏他已经去了,你成了唯一的证人。那伙人是不会对你手下留情的,你最好带上东西,与我们一起离开。”
云夫人忽然警惕地看了姬冥修一眼道:“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们?”
姬冥修淡淡地说道:“你可以不信,但那样的话,你相公永远都无法认祖归宗了,你相公他……其实也想光明正大地活着吧。”
云夫人的身子轻轻抖了抖,她捂了捂嘴:“你们让我考虑一下。”
姬冥修道:“时间不多了,圣教的弟子已经找到夜凉城了,你可以先随我们离开,其余的,路上再考虑。我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你不想做的事,如果你想走,我随时放你走,甚至你想离开夜罗去别的地方生活,我也可以成全你。”
云夫人颤抖着唇瓣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姬冥修郑重其事道:“我以大梁丞相的名义答应你,绝不伤害你,也绝不强迫你。”
云夫人哽咽道:“我公公他……每个月都会来探望相公一次,在我嫁过来之前便是如此,公公他会教相公写字、作画、吟诗……书房有不少公公的字帖与字画,还有他亲手给我相公做的雕刻……”
姬冥修大掌一握,正色道:“这些全部带上,需要帮忙吗?”
云夫人含泪摇头:“不用了,我自己可以收拾,你们在这里等我。”
姬冥修与公孙长璃依言在茶厅等她。
云夫人则去了书房,将所有与云清有关的东西带上,打包好这些,她又回了自己的卧房,想要带走相公留给自己的念想。
哪知她刚一走进屋,便瞧见一个面容清隽、气质阴柔的男人坐在轮椅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