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夫人这一嚎一跪,不只让谢府女眷侧目,就是自己的两个女儿,也觉得忍受不了。
薛夫人长女玉娘,本就是腼腆害羞的性子,此时更是满脸通红,恨不得学个隐身术,立马消失在众人眼前。
幼女丽娘倒是自来我行我素,却也见不得自己亲娘这个愚蠢样子。她虽早料到了跟薛氏出来,就免不了丢脸,却是真真没想都会一过来就丢上这样大的一份脸面。丽娘简直是恨不得立时把薛夫人从地上拽起来,问她一句:“你跪老太太身前嚎什么,又不是老太太死了!”可这样的场合,饶是丽娘也知道,不是她能说话的,因此也就只能跟姐姐一样,满脸通红地呆站住。
好在大太太也不会任由薛夫人这样号丧,她上前,使了力,亲将薛夫人扶起来,“五弟妹快收收泪,老太太刚刚才抱着北姐儿哭了一通,可不好再继续哭了。五弟妹快别招老太太,还是来见见北姐儿吧。”
薛夫人本意,就是来见北毓,哭成这个样子,也是为留个深刻印象。听大太太说立时要引见,自然不会拖延。
她费力从地上爬起来——这倒不是在装,而是多年娇养,身体早不如年轻时强壮,京中贵妇人身上的富贵病症,薛夫人虽还不算显,实际上却是一样不差。知道今日要来祭奠,薛夫人为求一个形销骨立的样子,硬领着两个女儿从昨日开始便不吃不喝,不眠不休。是以刚刚嚎得虽大声,看着也是中气十足,其实内里却是虚着,眼下都黑了一圈。
薛夫人不是不知道侯府里的这些太太们看不上她,可她其实也看不上这些太太。在薛夫人看来,女人这一辈子,就是头三分之一靠父亲,中间三分之一靠丈夫,后面三分之一靠儿子。
每一次转换依靠的对象,就如同是重新投一次胎,好了坏了,差得有天壤之别。
薛夫人觉得,自己第一次投胎,实在是称不上好也称不上坏,父亲在京中虽只是小官,可也从没缺过她衣食,只唯一美中不足,就是她从未得过父亲的青眼,以致一直爹不疼娘不爱地长到了嫁人。
这第二次投胎,老天爷却是开了眼,难得给了她一个上上的好签。虽然同样的,她也并没有得到丈夫的宠爱。可年轻的时候,丈夫不显,也还没什么出息,便只能守着她一个人度日。等到她年纪稍大,儿女也都有了的时候,丈夫显贵了,也就正是该她享福的时候。
当然,也有人同情她,似乎是觉得她一个人带着三个儿女在京城辛苦,十年来少能见到丈夫,而丈夫却带着美妾娇娘,好不快活。可薛夫人却觉得,但凡这么想的人,那通通都是傻蛋。
什么“悔教夫婿觅封侯”,谢怀义若没有去朔北,她们娘四个凭什么在京城过得逍遥恣意,还不是要缩着脑袋,小心地讨好婆婆妯娌,还得不到一句好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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