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庄周梦蝶（二）

苏果顾不上勾破的衣领，见洪庄要往深处走，探身去抓他胳膊。

她如何能抓得住身手过人的洪庄？可是洪庄真就给她抓住了。

衬衫底下的肌肉鼓胀烫人，苏果却像丧失了知觉，追上一步，只关心一个问题：“阿宝找到了，是不是？”声音发颤。

洪庄伸臂勾过挂在窗户上的黑夹克，给苏果兜头一罩，不耐道：“忙着。回头说。”他盯着苏果抓着自己胳膊的手指，挑眉示意她松手。

“先说！”苏果又迫上一步，整个人拱到他怀里，让洪庄扬起的浓眉颤了颤。

耳机里传来童科的笑声，“洪队，艳福不浅啊。”

洪庄眉棱骨一跳，横臂把苏果抵回墙上，冷声道：“老实点。”他歪头，给苏果看黑色的任务耳机，嘴一咧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再闹——打晕带走。”

推搡间，香包里的照片掉了出来。

洪庄先察觉了，俯身捡起来，扫了一眼递还给苏果。

苏果珍重收起照片，稳下情绪，道：“好，你忙——童科在哪？我要见他。”

“见他有个屁用！”洪庄嗤笑一声，“二层那个小白脸给你过生日，你乱跑什么？回去！高高兴兴吹蜡烛吃蛋糕。阿宝的事儿……”远处灯塔的光射过来，打在他侧脸上，在深眼窝上投下浓浓阴影，“回头细说。”他举步要走。

苏果再度抓住他的胳膊，在他不耐扬眉的目光里，无畏道：“回头找不到你了怎么办？你在，童科肯定也在。他一周前发阿宝的照片给我，说是人找到了。现在又没了音信，算是怎么回事儿？再问，他就说你不许他透露。洪庄，我找不到你。”她清冷的双眸里泛了泪花，“你知道阿宝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敢哭你就死定了！”洪庄低吼，瞪她两眼，恨恨地压身夺过她手机，一面输着自己号码，一面骂道：“你人间蒸发玩得溜的时候，怎么没想到回头找不见我？存好！不许哭！”

苏果接过手机，垂眸看了一眼新存上的洪庄号码，低声道：“你就告诉我一句，阿宝是不是找到了？”话音未落，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已经被洪庄扛到肩上。她慌乱抓住裙摆。

“我看你是讲不听的。”洪庄扛着她，步履轻松往楼道里走，恐吓道：“干脆把你绑屋里，完事儿再放你出来。”他耳机里队员们早已笑成一片。

苏果紧紧扣着他肩膀，凌空的感觉叫她一阵眩晕，“你放我下来！我等你完事儿再问。”

“说到做到？”

“说到做到！”

洪庄嗤笑一声，把人竖过来一搁，“回去该干嘛干嘛。”他转身要往楼下走。

苏果倚在墙上，晕眩感还未褪尽，望着他宽阔的肩膀正在发愣，却见他快步折返，举手在她脑袋上揉了一下，一笑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生日快乐，小果子。”这次他离去不再回头，苏果倚在墙上，前一种晕眩感褪去，新的晕眩感却又袭来。

洪庄叫她小果子，尾音总不规规矩矩的，听起来活像“小果砸”。

久违了的称呼，久违了的暗恋。

苏果甩甩脑袋，把黑夹克从肩上掀下来，挂回原本的窗户上，单手把撕裂的领口系起，慢吞吞往二层西餐厅走去。洪庄和童科在出任务？那么包船的张子扬成了什么人？

游轮即将驶入公海，苏果仰头，望见两片嵯峨乌云，像是从江心深处魏巍而出，冉冉而起。她隔着西餐厅的玻璃门，与里面正在安慰张子扬的朋友们迎面撞见。

高云深开门迎她，笑道：“还是你们年轻好，经得起感情折腾。”他是中生代演技派男星，英俊潇洒，与苏果系出同门，应张子扬之约来捧场，也算是给苏果面子了。

“谢谢高师兄。”苏果抬眼，扫了一眼还围在张子扬身边的几个男人，大多是与他玩得投契的富二代或星二代。她就在窗边捡了个位子坐下来。

张子扬原本伏在桌子上，听身边人说了什么，抬头望苏果的方向看来，一下就笑了，“赵勇，你先带大家去一层中庭大厅玩。”赵勇是华文娱乐元老级人物，对张子扬的父亲忠心耿耿。他答应着带人离开。

张子扬起身走到苏果身边，眼圈竟然微微泛红，像是哭过。

苏果心中有事，把玩着一只玻璃杯，望着两岸景色出神，那一行行棕榈树，像在冲着昏暗的夜空撞头。

疯了，都疯了。

张子扬关切道：“苏果，你衣服怎么了？我叫人给你拿套新的来……”

船体忽然剧烈一震，西餐厅里晶莹脆弱的杯盏吊灯都一阵乱颤，而后巨大的爆破声传来，苏果抓住固定的桌面，才止住倾斜的势头。

下一瞬，鸣笛示警声大作，广播里，洪庄醇厚的声音低沉传来。

“请所有乘客，迅速到甲板集合。”

顿了顿，他补了一句，“女士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