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画,本公子都要了,不用讨价还价!”
正在众人吐槽之际。
这时忽然进来一位玉面书生。
相貌轮廓方方正正,月白色儒袍,约莫十七八的年纪。
缎靴、玄色腰带,英气凛然,左右跟着四五个奴仆护卫。
众人一静,纷纷惊异起来,
这是谁?
哪来的暴发户啊?
贾琮平静地坐着,那位公子的眼神平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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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城什刹海对面的胡同街道。
是大楚朝廷几个权力中枢之人的所在。
内中一条烟袋斜街,每当正月十五前后。
烟花点亮夜空。
这里的高楼可瞧见什刹海的风光。
街中司礼监掌印太监戴权的居所。
豪华壮丽的大堂内,便服的贾珍只坐半个屁股。
曾几何时三品威烈将军也能接近于此的奢侈享受。
一去不复返,真是荣华乃是镜中物。
来得容易,去得容易。
若是没有贾琮的横空出世。
他贾珍仍能与戴权私下平坐交谈。
这时却不得不以奴颜婢膝地求他了。
戴权一眼也不看贾珍。
这位老公公躺在两条软榻之间,一条搭脚,一条垫背。
盖着从内宫二十四衙门的针工局
巾帽局孝敬的松江棉布、头靠湖丝。
身穿家居蜀锦。
戴权依旧犹然不满意:“大酷暑的天,太闷了,小钉子,扇风!”
皇帝身边的戴权,和离开皇宫的戴权。
完全是两个人。
贾珍压下愤恨、往日高高在上的尊贵。
屈辱地摆出谄媚的笑脸,宛如奴才般起立,拉动布条。
“公公若是嫌热,在下给您老扇风得了。”
戴权家的大风扇,是专门请工官设计的机括。
需要两三个人才能拉动,一旦拉动。
满室春风,比电风扇都厉害。
不过特别耗费人力。
但对于戴权来说,这点人力算不得什么。
刚进他府里的小太监小钉子早已弯腰进来。
贾珍养尊处优之人,虽练过弓箭,有点臂力。
却是一个人,根本拉不动它,一时挣红了脸。
与小钉子合力,方才勉强扇出风来。
“哎呀!咱家怎敢劳动三品威烈将军的纡尊降贵?”
戴权嘴上说着不好意思,心里却很是满足。
这是话里话外的语气,莫过于公然的嘲讽了。
满京城谁不知道宁国府名存实亡?
他早被削爵了?
说起“宁国公”这个封号。
当年九千岁太监魏忠贤给干儿子魏广微封过。
(曹雪芹必然知道这件事,难道老曹是专门讽刺宁国府的?)
贾珍不以为忤,展开笑脸:“使得!使得!老内相是看着圣上长大的。
我现下一介草民,给老内相扇风,甭说屈辱。
说福气都来不及,全天下能有几人有这福气?”
旁边的小钉子心道:“这人拍起马屁来比我都不要脸,看来还得向他学学学习.......”
虽是私下听惯了不少阿谀之词
戴权却仍大悦,他们这样身体残缺的人。
受廷臣鄙视,尤其希望得到认可。
倘若得不到,又会变本加厉地攫取权力、财富。
这是一种由身体残缺而衍生的病态心理。
“说说罢,无事不登三宝殿,你又有啥子事求咱家了?”
戴权瞥了他一眼,哼声道:“咱家时间宝贵,司礼监值房每日必去。
几个秉笔、随堂可还等候着咱家呢!
没恁多时间与你闲扯.......”
言罢,戴权啜一杯名贵的江南雨前龙井。
“承老内相这份情了,相救之恩,儿孙辈必结草衔环以报之.......”
贾珍当场认爷爷,喜悦地弯腰恳求:“孙辈之子不日有封奏折要呈上,以监生的名义。
倘若通政司、内阁递不通,还请司礼监帮帮忙。
事关孙辈身家性命,门外区区三万两。
权当给老内相添个彩头......”
“抬进来吧。”
瞧瞧,什么勋臣之后?
不照样匍匐在咱家脚下?
戴权目光偏上斜视贾珍一眼,心里付费。
然后又挥手道:“行了,出去罢,实话告诉你,这点银子咱家还瞧不上。
但规矩不能乱,钱到公事办,火到猪头烂。
折子咱家替你奉上,万岁爷怎么说。
就碍不着咱家的事了......”
“多谢老内相!”
贾珍欢喜不迭。
忙命自家奴仆喜儿、寿儿抬银票箱子进来。
大楚的京城钱庄银票,还是有信用的。
贾珍方才退后几步,躬身退到门槛,才转身出去。
戴权暗乐,冷笑:“金陵四大家族不去求王子腾,来求咱家?
宗族内斗么?
这些勋贵家族呐,批蛀虫禄蠹。
没个消停.....难怪万岁爷早已不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