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旁人开口,林智向着贾母和王夫人弯腰作揖,道:“忽闻咒父母如斯,我若不理不睬,岂非不孝?恐怕九泉之下的祖宗都能跳出来骂我!且请外祖母和二舅母评一评,若有一日也有外人当面与府里姐妹们取字,舅父舅母又当如何?”
宝玉骤然挨打,头发散乱,脸色惨白,蜷缩在地上起不来,贾母等人心疼得不得了,就如同两颗眼珠子掉在地上被人践踏,满心都怨林智,闻听此语,顿时一怔,却是无言以对。
不管男女,成年皆由师长父母赠字,女子十五及笄,即便没有父母取字,亦有其夫婿为之加字,故而未许婚的女子皆称之为待字闺中,无字,亦是尚未议亲的意思。宝玉头一回见到黛玉,摔玉倒还罢了,然先问表字,又为之取字,确实是出格了。尤其林如海掌管天下官员升迁考校等事,拉拢尚且不及,怎能得罪他们家?
贾敏淡淡地转身扶起宝玉,又叫人去请大夫,想了想,叫人拿自己的帖子去太医院请太医,片刻之间,料理得井井有条,不等贾母和王夫人反应,又向她们盈盈拜下,神色诚恳,道:“智儿行事无礼,伤了宝玉,我代替智儿给母亲和二嫂赔罪了。”
宝玉痛得站不起来,王夫人哪历肯理会贾敏,搂着宝玉大哭,哭得贾母心烦意乱,元春等都围着王夫人母子,心疼地问长问短。
黛玉早在宝玉给她取字为颦颦时气得狠了,抽抽噎噎地哭将起来,同时又咳嗽起来,险些喘不过气来,听了贾敏的话,一双眼睛肿得桃儿一般,满脸泪光,道:“爹娘都被咒死了,妈妈在这里赔什么罪?咱们快快家去,今儿刚过来,一口茶还没吃呢,无缘无故地就被人咒了父母,尊长尚且遭受如此,明儿,岂不是咒得我连兄弟都没了?”
说到这里,黛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伤心事,哭得更加厉害了,愈加显得弱不胜衣。
黛玉性子刚强,在家时父母兄弟千依百顺,何曾受过气,今见宝玉言语之中颇有咒林如海和贾敏之意,唯有林智十分相护,哪愿让林智备受责备,她向来口舌爽利不让人,焉懂得忍气吞声四字如何书写,况且本是宝玉之过,如何就成了林智的不是?黛玉最敬林如海和贾敏,在她看来,胆敢如此咒她父母,林智只打他一顿已经算是轻的了。
这话却唬得贾母顿时蜡黄了脸色,连忙过来搂着黛玉,道:“我的玉儿快别哭了,你哥哥年轻不知事,他心眼儿实诚,说话口没遮拦,心里断没有这样的意思。”
黛玉拿着手帕拭泪,道:“说这样的话,行这样的事,叫我如何心平气和?此事原是我的不是,乃因我而起,智儿不过是护着我,才有今日举动,外祖母和舅母若恼,只管怨我恨我打我骂我,但请别怪智儿。”说着,盈盈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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