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顾忌王夫人和薛家的颜面,宝玉没说那泼皮无赖乃是尤二姐嫌弃不要的未婚夫。
听得贾母拍案道:“这是什么样的人,如此狠心,皆因不是自己女儿,就这样作践人不成?我道尤二姐是个好的,没想到竟心里藏奸,倒妒忌起香菱来。姨太太,我也说一句,与其等着她们调唆蟠儿生事,不如此时就放了香菱家去,也算是积德了。”
薛姨妈忖度再三,道:“老太太的话,自然没有错,只是老太太也知道我那个孽障,三不五时地改主意,我就怕这会子他舍得香菱了,明儿想起来又和我闹。”
言下之意,却是不想放香菱离去。
香菱和封氏听了,心中一凉。
宝玉皱眉道:“难道姨妈就等着大哥哥被人调唆着将香菱许给泼皮无赖才是好事?那泼皮无赖我听了都觉恶心。不管怎么说,香菱陪着姨妈宝姐姐这么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会子她娘千辛万苦地找来了只想带女儿回乡,姨妈不放她走,等衙门出面不成?我听说,凡是被拐卖的女孩子,无论卖身与否,都可随父母回乡,恢复原籍,从前的都不作数。”
黛玉暗暗叫好,没想到宝玉提起这件事来,薛蟠喝命豪奴打死冯渊,若是香菱一事请衙门出面,只怕就会翻起这件旧案,都落不了好。
薛姨妈脸色一变,看向王夫人。
王夫人想了想,开口道:“宝玉说得有理,香菱是个苦孩子,娘儿俩好容易团聚,叫她们分开确与人情世俗不和,也不能再由着蟠儿胡闹了。妹妹就放了香菱家去罢,咱们这样的人家不缺人使唤,明儿蟠儿想起来,就再给蟠儿挑个好的放在屋里。”
众人素日怜爱香菱的为人,今见她眼睛肿得桃儿一般,满脸泪痕,都纷纷开口相劝,尤其惜春言语尖利,叫人觉得不放她们母女团聚就是罪大恶极。
薛姨妈无奈,打发人跟薛蟠说一声,只说香菱的家人千里迢迢地找来了,想赎她家去。
尤二姐在一旁陪薛蟠吃酒,不忍香菱这么一个温柔标致人嫁给张华这等人物,尚不曾对薛蟠提起自己母亲做媒之事,只是又怕违背母亲之意,闻得这样的消息正中下怀,忙对薛蟠道:“大爷就放香菱妹子家去罢,我陪着大爷岂不好?留着终究没什么意思,只刺人的心。”
薛蟠正在兴头,挥手对来人道:“没听见你们奶奶说的话?横竖香菱我已经给了妹妹使唤,就由着妈和妹妹做主,直接打发了事。”
回去禀告薛姨妈等,封氏和香菱眼里露出一丝喜色。
薛姨妈听完,叹息一声,道:“既这么着,甄老夫人就带香菱回家罢,我叫人给香菱收拾东西,并把卖身契找出来一并带走。她跟了我这么些年,我心里也疼她,你们就别再提赎身银子的事儿了,我们家不缺这几两银子的花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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