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静太妃道:“我知道,就先来问问老太君,怕别人捷足先登了。这门亲事老太君细想想,千万别先答应别人,有了准确的信儿就打发人告诉我,咱们约个好日子,先叫老太君看看那孩子是个什么模样性情,若满意,等换了庚帖,再让两个孩子相看相看。”
贾母满口答应。
旁边王夫人亦是大喜过望,恨不得立时就代贾母答应了,总算她知道顾及着宫里的皇后娘娘和黛玉,不敢随口应承。王夫人之所以如此满意,不为别的,就为了卫若兰在长泰帝跟前的体面,兼黛玉在皇后跟前的体面,对元春必定大有好处。若说给了别人家,别人家的公子多是依靠祖荫,哪有在帝后跟前说得上话的体面?压根儿帮衬不到元春。
北静太妃才离开荣国府,皇后就得到了消息,闻得是替卫若兰做媒,忍不住看了黛玉一眼,笑道:“那个卫若兰,你还记得不记得?”
黛玉脸上一红,几乎和火狐毛儿同色。
握着脸,黛玉轻咳一声,低声道:“怎么不记得?这二年秋围,都是他拔得头筹。”而且,自己捡到了他的金冠,他又送了兰花致谢,他手里还有亡父留给自己的银子,最是清楚自己的底细,比宝玉他们知道的都多。
皇后道:“可不是,你身上穿的火狐皮斗篷,都是他打回来的火狐,今年又打了好些银狐紫貂,等臭气散了,给你做几身大毛衣裳。”
黛玉忙道:“衣裳已经多得穿不了,用不着再做,我还在长个儿,明年穿就短了。”
“那就等皮子硝好了给你,你想什么时候穿新衣裳就什么时候做,横竖硝好的皮子能放几十年。”皇后很懂得变通,没有一味强求,复又笑道:“你知道北静太妃替卫若兰做媒的事儿了,你怎么看?事关终身,你在我跟前不必害臊,咱们娘儿俩的话不会叫外人知道。”
闻言,黛玉低下了头,半日不曾言语。
皇后催了好几回,黛玉方抬起头,正色道:“娘娘问我,我自然不用隐瞒。说句不怕臊也不怕娘娘笑话的话:终身大事,关乎一生一世,实非儿戏,倘若遇到个无情无义负心薄幸的人,反倒不如一辈子都不成亲,落个清净洁白的自在。”
张生负了莺莺,何尝不是影射世人?真正能做到一心一意的又有几人。
皇后呆了半晌,失声道:“你的意思是?”
“先父遗命,叫我寻个情投意合且待我一心一意者方可结为夫妻,遇不到这样的人,那就不必畏惧流言蜚语地勉强自己,作践自己。如果不如心意,哪怕他权势滔天、富可敌国、才学盖世,我也是不愿意的。”黛玉淡淡一笑,竟给人一种漂渺之感。
皇后半日不语。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皇后轻叹道:“是我误了,竟大误了,你说得有理。”说着,皇后不禁可怜起卫若兰来,他心心念念地想娶黛玉为妻,做的那些事哪里瞒得过她和长泰帝。
“该!”皇后突然吐露此字,见黛玉眼露好奇,她转了转眼珠,伸手轻轻地拍了拍黛玉的肩膀,唯恐天下不乱地道:“玉儿,你说的那些话,真真是让我刮目相看。我原以为自己的见识已经高人一等了,不曾想,你却高过世人百倍,若作奇女传,你当居首位。倘若人人都如你这般看得透,哪里会出现那么些痴儿怨女。”
黛玉抿嘴一笑,道:“娘娘不笑话我痴心妄想,我就心满意足了,哪里当得起娘娘如此赞誉?我也不敢与古往今来的奇女比肩。” 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