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春细看时,比对着黛钗之优劣,心中亦难抉择。
若以出身及地位来说,自是黛玉上佳,出身书香世家,乃官宦之女,又有县主的封号,极得皇后恩宠,宴中赏灯尚不忘先送灯谜让她猜了带回宫中,呈与写下灯谜的当今御览。若娶了黛玉,便是宝玉不肯读书上进,亦有二品武官之职,隶属上流。偏她已没了家资,且身娇体弱,常与宝玉争闲气,又无劝谏夫君上进的贤妻之资,母亲心里很不中意。
若论端庄稳重,却是宝钗为上,性情宽厚,安分随时,时常劝谏宝玉读书上进,又深得母亲之心,便是下人也都十分敬服,没有说她不好的。比起黛玉之病,宝钗珠圆玉润,鲜有病痛,亦利于子嗣。况且,今日所见之省亲别墅十分奢华,耗费无数,只怕府里日后过得捉襟见肘,薛家又出了钱尽了心,将来宝钗嫁妆亦是丰厚,当可补贴父母兄弟。
直至贾政在帘外跪安参事,元春方中断所思,犹未作出决断。
黛玉与姊妹们站在下面,只觉得百无聊赖,听贾政说些冠冕堂皇之语,又听元春感慨身不由己等语,幸而虽是感慨,言辞间却极有身份。
黛玉觉得元春不如皇后看得开,皇后同样锁于深宫,既无天伦之乐,亦无子女承欢,却常说人各有命,做出了决定便没有回头路,不能因自己一时不得开怀,便嫌富贵是枷锁,在自己嫌弃的时候不知多少人羡慕呢,只能说人生有得有失。元春既感慨富贵中骨肉各方,没有意趣,又何必进宫去博富贵,而非守在家中过天伦之乐?
看了帘外的贾政一眼,黛玉忽然觉得,也许进宫并非元春的意愿,但谁知道呢?
闻得贾政说园内匾额皆系宝玉所题,黛玉心里暗生不满,竟似将自己姊妹等人的功劳一概抹去了。元春倒是非常欢喜,忙问宝玉,又命引进来,揽在怀里亲热非常。
事后游园用宴,宴毕限制作诗,黛玉顿觉无趣,随便搪塞了一首,倒是和宝钗平分秋色,俱拔了头筹。回头忽见宝钗提点宝玉,宝玉则急得一头是汗,悄悄碰了碰惜春的胳膊一下,姊妹俩相视一笑,惜春笑道:“瞧二哥哥急得那样儿,简直跟在老爷跟前一样了,姐姐天生大才,念着多年的姊妹情分,也该去帮二哥哥一帮,老太太心里也记着姐姐的好处。”
多年情分甚是深厚,黛玉此时自未涉及旖旎情思,只念着旧情分,怕宝玉急出病来,反倒扰得阖府不宁,过去问过,趁他抄录前三首的时候已做得一首杏帘在望搓成纸团扔给他,果然得到元春十分的赞誉,心下暗暗得意。
少时贾政进了,众人称赞不已,元春又赐琼酥金脍给宝玉和贾兰,别人都不曾得,有多少人心中不快黛玉不知,却清楚定有人为此不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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