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忙道:“我便是忘了别人,也不敢忘记外祖母。外祖母房中亲朋好友你来我去,皆为庆娘娘晋封之喜,我一身晦气,怕过来冲撞着了,倒不好。”
贾母叹了一口气,目露疼惜之色,责备道:“你也太小心了,何至于此。”
黛玉淡淡一笑,自择下面的椅子坐了。
一时丫鬟捧了茶果送上来,正吃着,凤姐忽然从外面走进来,一改先前风也似的速度,身后跟着平儿,见她满面笑容,平儿满脸娇羞,众人疑惑间就听贾母笑问道:“平儿出门子好些时候了,今儿怎么过来了?”
凤姐笑道:“是喜事,是大喜事。”
年轻姊妹们都不懂其意,独宝钗心内一动,果然就听贾母问是何喜,凤姐笑答道:“平儿这蹄子有福,才进门就有了喜,今儿满了三个月,特地来给老祖宗报喜谢恩。”
除了略有猜测的宝钗以外,其他脸上俱是惊讶之色。
贾母听了,连声叫好,目光往平儿腹部轻轻扫了一遍,道:“是喜事,确实是喜事!平儿真真是个有福的,日后就好好过日子,等生了大胖小子抱来给我瞧瞧。鸳鸯,鸳鸯,你和平儿好了几年,挑些好东西赏给她。”
平儿连忙磕头谢恩。
趁着鸳鸯取东西,黛玉打量平儿,见她遍身绫罗,满头珠翠,打扮不比在府里差,反倒更显得容光焕发,不见昔日眉宇间的淡淡薄愁,可见贾琏和凤姐打发她出去正如了她的意。
平儿聪明清俊,在府里很有人缘,很得看重,继贾母之后,众人都向她道喜。
等平儿走了,在贾母房中用了晚饭,闲话一回,各人方回房安寝,湘云仍旧在黛玉房内同她一处歇息,次日亦一处顽耍。
湘云并没有在荣国府久住,没几日史家就来人接她回去了,四五月省亲别墅落成亦不曾再来,倒是因宝玉在省亲别墅中题过匾额,姊妹们十分好奇,后来都去里头逛了一回,各自拣宝玉不曾拟出的地方拟了匾额对联,黛玉拟的皆一字不改地用了。
转眼间进了八月,处处红衰绿减,见荣国府处处忙乱,黛玉心里记着半个多月后父亲的周年之祭,情知荣国府不会有人让自己祭祀,便与贾母商量,意欲提前去寺庙里,为父超度。
贾母如何肯同意黛玉独自出门?况荣国府正忙于省亲一事,焉能添祭祀之哀,正想委婉相劝,就听黛玉道:“不能给父母尽孝,谈何儿女?昔日不能清清静静地为母亲守孝、祭拜,虽令世人不耻,但因年幼身卑,无人在意,倒也免受千夫所指。今受圣人恩德,既居县主之位,自当严于律己,方不致留下话柄供世人耻笑,殃及外祖母之府。”
这些话若在从前,黛玉是不敢出口的,母丧之期父亲尚在,且身居要职,然在贾府之中莫说祭祀了,便是想安静守孝都不能,只能在贾母的安排下私祭母亲,每逢瓜果之节亦无处可祭,何况此时父母皆无?也亏得她有封号,逢生日、节庆时上面都有赏赐颁下,不必忍气吞声,方能在这一年内正正经经地替父守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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