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深想,宝玉便知必定是自己房里的丫头们又拌嘴了。
麝月秋纹等大丫头跟着宝玉,往日一直都是一人一间房,端的体面,现今却是大丫头四人一间,丫头六人一间,独袭人陪侍在宝玉里间,东西放在外间。丫头们住在一起难免就生些是非,三不五时地吵架,没一日清闲,宝玉起先还会解劝一回,如今也不在乎了。
刚搬到狭的东院时,宝玉处处不便,吃穿上比从前差了几倍,衣着倒罢了,现今他守孝服素穿旧衣,但是饮食却实在是受了不少委屈,在怡红院时进上的玫瑰露葡萄酒尽着丫头作践,如今元春薨了,连玫瑰露的瓶子都摸不着。
但是因为贾政丁忧在家,宝玉不敢闹得厉害,只能找王夫人哭诉,王夫人丧女又搬家,精神大不如从前,听了这事,除了安慰爱子,拿私房贴补他,别的也是束手无策,好在有王子腾在,贾赦对他们并不敢太过分。
宝玉本性聪颖,只是往日一味假作不知,可是逢此大难,时间长了,逐渐明白了贾赦一房和他们一房的嫌隙,似乎无法扭转,偏生自己无所作为。
柳湘莲听他叹息声,不解地道:“既然你们住在这里不便,何不搬出去住?”
宝玉一呆,道:“这是我们家,虽住得委屈些,却怎能搬出去?便是旁支子弟,住在后廊下,也没有搬出去的道理,遑论我们嫡支了。再,老爷太太也不想搬出去。”
比起宝玉,柳湘莲倒明白贾政和王夫人为何不想搬出去。
住在荣国府里,仍旧是荣国府的人,一旦搬了出去,柳湘莲嘴角掠过一丝笑意,贾政已经五十多岁了还是从五品的官职,没了荣国府,在京城里什么都算不上。
宝玉看着给柳湘莲沏的茶,乃对袭人道:“怎么沏了这个茶?”
袭人被他责备得满脸通红,看了柳湘莲一眼,方轻声回宝玉道:“进上的茶早就已经没了,这便是咱们房里最好的茶了。”
宝玉眉头紧皱,正要开口,柳湘莲已经笑道:“我与你何必如此生分?我在边关几年,早不知什么是茶了,都是一口气喝了了事,进上的贡茶给我吃,也是糟蹋了。”
宝玉反驳道:“这如何能相提并论,你是贵客,原该上最好的茶。”
柳湘莲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笑道:“这已经极好了,便是往年我也没喝过这样好的茶。”
宝玉心中一酸,从前他想着家里短了谁的花费也不会短了他的,如今瞧着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连待客的好茶都没有了,因见柳湘莲不在意,宝玉便问道:“这两年不见,你在边关可好?这会子回来可有什么打算?”
柳湘莲犹未回答,薛蟠便抢先道:“我给柳兄弟了一门好亲,你来告诉柳兄弟,我那琴妹子可好不好,配不配柳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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