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其实知道自己的处境,也可以预料到这府里的人像故事中一样露出狰狞的爪牙,但是越是明白,心里就越是痛苦而悲怆,所以一直自欺欺人,雪雁知道她什么都明白,以此故事来警示她,非是开导,而是让她不要再继续粉饰太平。
微微叹了一口气,黛玉苦笑,即使正视了自己的处境又能如何?
她只是个女孩子,必须依附荣国府而活。
离了荣国府和外祖母,纵有房舍仆从,但是她恐怕连生存二字如何书写都不知道。
到了除夕却下起了大雪,撕棉扯絮一般,纷纷扰扰,迷蒙了视线,不但未熄过年的兴致,反而多了十分喜气,都瑞雪兆丰年。
贾母早带着阖府子弟女妇去宁国府了,黛玉因是外人,没有跟去,只同雪雁等人看书练字取乐,然见到荣国府里一片繁华热闹,心里到底有些伤感,每逢林如海和贾敏的忌日贾母还能安排她私祭一下,可是她住在荣国府里,怎么祭祀林家祖先?又不能摆出自己的苦闷于众人跟前,因此呆在房里不出门,临窗写了几首诗,仍是难解愁绪。
接下来七八日,王夫人和凤姐天天请人吃年酒,府里整日价张灯结彩,亲友络绎不绝。
黛玉身上有孝,不去给人添晦气,荣国府里的规矩姑娘们一概不见客,遂同宝钗宝玉等赶围棋抹骨牌做戏,或随薛姨妈在贾母正房后面花厅里看戏话。
荣禧堂那边前厅后堂里宴请贵客,薛姨妈也不得去的,故在这里看着姐妹们。
这一日请的乃是皇亲驸马王公诸公主郡主王妃国君太君夫人等,皆是京城中第一等人家,亦是贾家世交公侯应袭,贾母忙带着邢王夫人等作陪,酒过三巡,忽有永昌公主问道:“前盐课御史林大人家的千金可是住在府上?”
贾母闻言一怔,她不曾听过林家和永昌公主府上有什么瓜葛,忖度再三,仍不知永昌公主的用意,遂笑道:“我那外孙女没了父母依靠,我便接在身边教养。”
永昌公主笑道:“老太君教出来的孩子必然一等一的好,何不叫出来一见?”
乐善郡王妃素与永昌公主交好,见她有此兴致,亦笑道:“正是,连同府上的几位姐也一同叫来让我们瞧瞧,水灵灵的姑娘家,老太君何必藏着掖着?”
贾母只得道:“她们的,弱的弱,更兼身上不好,恐冲撞了。”
永昌公主不以为然地道:“算算时间林大人已经一年多了,孩子家家的咱们又不忌讳什么,何必拘着?快带出来叫我见见。”
贾母听了,命凤姐去把黛玉和迎探惜三人带来,想了想,又道:“也叫你薛妹妹过来。”
凤姐答应了一声,及至到了贾母后院花厅,了来意,唬得众人都有些措手不及。
雪雁不管别人如何避到里间整装,指挥汀兰捧来梳妆匣,取出一套珍珠头面迅速换掉黛玉头上原先佩戴的素白银器,又叫淡菊另拿了衣裳给黛玉换上,月白缎子银鼠袄儿,白绫绣花灰鼠皮棉裙,外罩丁香紫的对襟褙子,领口和袖口镶滚着白狐狸风毛,雅致却不素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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