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连生今日出门穿着常服,并不甚华贵,随从亦打扮寻常,原是为了带赵麒和好儿在京城好生顽耍一番,免得惹人留心,不料竟会遇到认得他的人,但是他也明白京城里都是随处可见的熟人,遂闻声回头,却见是一个妇人,隐约有几分面善。
赵麒和好儿都觉得诧异,睁大眼睛看着来人。
那妇人穿着半新不旧的大红撒花褙子,桃红百褶裙,头上插着几根金钗银簪,虽都是旧物,倒华丽,天生一张容长脸儿,瞧着不过三十来岁年纪,却鬓添白霜,眼露皱纹,憔悴非常,她见到于连生回头,脸上情不自禁地带出一抹谦卑,连忙恭恭敬敬地福了福身子,道:“我瞧着像总管大人,才鲁莽开口,还请总管大人见谅。”
见到于连生脸上犹有疑惑之色,那妇人不禁苦笑一声,道:“怕是总管大人不记得我了,我原是服侍宝二爷的大丫头,叫袭人的便是。”
于连生恍然大悟,雪雁陪着黛玉居住在荣国府时,自己几次三番过去,自然见过贾宝玉身边的丫头,没想到眼前的妇人竟然便是当初雪雁嘴里宝玉跟前第一得意人,他记得雪雁过,袭人紫鹃鸳鸯等同她都是一样的年纪,如今看着袭人却显得比她老了十多岁。
于连生含笑道:“你怎么在这里?”
袭人只是荣国府出来的丫头,于连生并未放在心上,也不知道她早已嫁给了蒋玉菡。
袭人听了,面上一红,扶了扶鬓边的簪子,金钗银簪上犹闪微光,声音带着几分疲惫,抬眼看着早已摘去匾额的荣国府大门,道:“我就是想念旧主子,过来瞧瞧。总管大人抱着的姐儿倒有几分像雪雁,莫不是雪雁家的姑娘?”
好儿年纪虽,但是生得肤似玉雪,眉目婉然,模样儿极似雪雁,又被于连生抱在怀里,袭人看罢,她本性聪明,心中便忖度出几分来。
自从那年蒋玉菡离家后,就此一去不回,除了一些泼皮无赖经常言三语四外,倒不必如蒋玉菡在时那样任由人作践,几次搬家,渐渐的也没人来打扰她了,只是依靠娘家哥哥终究非长久之道,只得又搬回了原处,关门闭户,别人不知道她又回来了,日子倒还过得去,只是她一个女人家带着两个丫头和两个厮,不能坐吃山空,她便带着丫头做些针线卖。
袭人曾被宝玉踢了一脚,踹到了肋下,虽未伤筋动骨,到底少年吐血,身子大不如从前,蒋玉菡在时,也没有作胎,只能凄凄冷冷地独守空房。袭人每回想到自己也曾过着夫唱妇随的日子,不觉又想起宝玉之情,因此常往宁荣街走动。
于连生淡淡一笑,道:“宁荣府已被封锁,贾家之人早已不在,倒不必过来了。”却没有回答袭人问的话,既没有承认好儿的身份,也没有否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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