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行路途漫漫,如今唐僧师徒二人还尚未走出两界山,尚未走出真正的大唐边界。
师徒二人走向山下,不疾不徐。毕竟西行路十万八千里,长路漫漫当缓行。疾行虽快可难持久。唐僧心中向佛,向西天大雷音寺,他认为只有他不言放弃终有一天可到西天极乐世界。
但唐僧不知道,纵使他走完这人生百年,以他的步伐也难以走出这南瞻部洲,更遑论谈及西牛贺洲的极西之地灵山之巅?
下山途中,山路崎岖,天色渐晚,夕阳斜落金霭霞云镀嵌山边。
师徒二人行路时,有一斑斓大虎跳出,惊得唐僧差点滚下马来,后被孙悟空一棒子打死取了虎皮当做衣摆收起。
二人终于在星月升天时找到了一户人家入住。夜间唐僧为孙悟空用虎皮缝制了一套花皮衣摆,正衬了他那行者的名头。
夜间,唐僧歇下熟睡。
孙悟空独自坐在屋顶遥望天幕。
星光忽隐忽现,太阴神月皓光中天四周环而无星,众星遥隔而聚,偶有一两颗拖着长尾光痕的流星划过天际。
他想家了。
想那个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花果山,那个有着猴群众数豺狼野兽遍布的花果山,被镇压五百岁月,不知道花果山里究竟怎么样了。
他想回去看看,但又犹豫。是近乡情更怯的犹豫。他怕他的猴子猴孙忘记了他,或者厌弃了他。
他,孙悟空,是齐天大圣,但不在是曾经的那个齐天大圣了!
五百年的沉淀,他明白自己身处天地大劫中,又处天地大能算计中,他犹如一枚棋子,和他这个便宜师傅一样都是颗棋子,虽然是至关重要的棋子,但终究还是摆脱不了受人操控的下场。
这一夜,他脑子里很乱,有身为妖的自责,有身为棋子的愤恨,有对天地大势的无力,有对佛门的厌弃,有。。。很多很多,也很沉重。
他出了如来佛祖的五行山,却又被压在了自己的五行山下。
一夜匆匆而过,第二日晨光浅摊天幕,天光正好,唐僧告别人家,翻上马继续西行。
孙悟空满脑子纠结,即便走在路上仍旧是无精打采。
行至正午,盛夏七月,烈日炎炎。
一块巨石横卧荒野。
巨石之上,只刻有一字“唐”!
此石以西,荒野万里,山河迢迢都不再属于大唐。
此石以东,江山社稷,盛世众生皆为大唐天下。
唐僧在此驻足,回首东看去,崇山峻岭连天横,景秀河山万里空,看往西去,穷山恶水处处绝,旷野命途生死茫。
此一去,他便只有取经而归,否则便是骸骨弃他乡,死生不复再见乡。唐僧掩泪,泪落碑石,从此是为天涯沦落僧。
孙悟空在一旁看着,面上无动于衷,心中却嗤之以鼻,凡人脆弱如此,何以能达西天大雷音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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