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人偶的工艺不复杂,但一般工匠做起来也需要图纸,机甲人却啥都不看,连略作停顿以便思考的时间都不需要,给人的感觉是他曾经做过无数类似小人偶,以至熟能生巧。
木头部件空洞打好,再娴熟地用绳索串起来,一个人形木偶就出现在庭院里。但这还不够,要让这东西看起来栩栩如生,就得给它画脸。
直到这时,机甲人才停了下来。没人能看出他正想什么,就只得安静地等待。
机甲人其实是在回忆,只要给他一只毛笔和一碟颜料,他就能挥洒自如地描摹丹青,当然不是风景画,而是木偶人的五官,以及五官中透露的顽皮。
他是在怀念一张留在记忆里的可爱小脸,脸上只有眼珠与嘴巴能动,却不时因恶作剧得逞而又叫又笑……
那张脸属于鲁班七号,机甲人在想:弟弟,这么多年过去,你活过来了吗?你现在又在哪儿?
木偶人制作到这一步,苏烈认为自己有必要提醒薛谨了,便扭头对他道:“薛掌柜,你这儿可有水彩颜料之类的,借这位机甲兄弟一用?”
“哦?哦哦哦!”薛谨醒神,忙吩咐仨伙计去准备。那三人中最善于察言观色的也木了,光顾着歪着脑袋瞧新鲜,等老板唤才恍如梦醒,张牙舞爪地就去张罗颜料。
不多时,颜料取来,苏烈定睛看,险些笑出声。那哪是画水彩画的?分明是从果蔬中提取的汁液,用来给菜品上色的……
机甲人却不在意这些,又尖又硬的指头套上了类似橡皮套的东西,蘸着颜料就开始描画。
眉毛、眼睛、鼻子……
每画出一处,机甲人就要停下来歇歇,仿佛画画比削割木材累多了。却唯有苏烈懂他,知他是在怀念某人,或许正是出现在他指下的面孔的主人。然而那人是谁,苏烈就真猜不出来了。
画完脸部,就是衣衫。机甲人给小木偶画出黄色小短衫,腰间扎着细细的小腰带,显得极为可爱趣致。那似乎是个年仅五六岁的小朋友,但左右手皆抓着武器。武器似炮又似枪,具体看不出来。苏烈不知机甲人是有意不做出武器的具体形状,还是一时回忆不起那样式,总之他能确定的是,木偶人真有其人,并在机甲人过去的生活中留下了深深烙印。
尽管机甲人活儿干得飞快,完成整个小木偶人的制作,也花了将尽一个时辰。等人偶犹如活人般立在了庭院正中,看得众人啧啧称奇时,已是夕阳西斜,必须归家的时刻。
薛谨绕着木偶人转悠两圈,平日严肃的老人家竟也难掩心中喜爱。也怪这人偶做得实在惟妙惟肖,料谁见了也得凑过来瞧一瞧或摸一摸。
机甲人长吐一口气,终于开口说话:“薛老板,我把小七送给你,从今往后,小七便代表我镇守真香大酒楼,准保不会再有刺蚣来犯,您就放心大胆地继续营业吧!我祝您今后生意兴隆,世代不衰!”
“呦,机甲人还这么会说话呢!”薛谨对他更是刮目相看,但感动至深,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一个劲点头,凹陷的老眼中还噙着热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