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慰问,在沈巷中起了带头作用,他说的话牵起所有人的愁绪,并在他们中引起共鸣,于是不管是在街边摆摊的还是过路的,皆纷纷围拢过来,有的往黄昭怀里塞白菜鸡蛋,有的塞苹果香蕉,甚至还有直接塞银两的。
黄昭给人们突如其来的热情整懵了,不敢动弹,只傻愣地望向苏烈,向他求援。
苏烈在长安住了这么多年,时有人知他过往经历后慕名来拜访,来时带着厚礼,他自然从不会收受,别说厚礼,哪怕一针一线也不曾要过,如今人们虽然是在往黄昭怀里塞,他也不能看黄昭收,便拦阻众人道:“各位街坊,你们的慰问我二人心领,实在是感激莫名!然而这些东西,各位都拿回去吧,长城守卫军虽然暂时解散,却军魂永在,因此军纪也依然存在,望各位不要为难我们,令我们担上违反军纪的罪责!”
“这个……”
提桂花酒的老人酒瓶子塞不进黄昭手里,正着急,一听苏烈这话,动作就停下了。
违反军纪是大事,苏将军言之有理。并且他似乎话里有话,说已成人们记忆的长城守卫军,还会有回归长城关城的一天?
“大伙儿,大伙儿都听小老儿说一句!”老人挥舞枯枝般的手臂号召,乱哄哄的人群立即就安静下来。
“既然苏先生,不对,是苏将军说这些薄礼收不得,咱们就不要强求啦,否则就不是慰问,而是让两位将军难做啦!”
“啊,这样啊,那这些东西确实是送不的!”
街坊们相当通情达理,给老人一点就明,各自退回去,将苏烈与黄昭围在了一个圆圈里。
老人弯腰驼背,身高只到苏烈的臂弯处,他颤巍巍地努力直起腰板问:“听将军刚才那番话,似乎是指长城守卫军还能回来,继续保我们长安城的平安?那将是何时呀?到时咱们整座长安城,从东市到西市,怕都是要杀鸡宰牛,好好庆祝呢!”
“对呀!”
“可不是!”
“到底啥时候呀!”
……
几十双殷切的目光投向苏烈,却如钢针刺痛他的心。他在心中呐喊:“我也想知道啥时候呀!”
可他能这样回答吗?
“老人家,时间上我说不准,一切皆得看朝廷的安排。我唯一能向您,向诸位承诺的是,这时间不会太长,我将尽一切努力敦促当今圣上重建军队,重开塞外关防!”
“啊,这就好,这就好呀!”
老人激动得老泪纵横。他那一辈人虽没直面战争,但当初车都国打来时全城的紧张气氛可是亲身经历,后来想想万一真叫敌人攻破城门,闯进来四处烧杀抢掠,那将是多么可怕的毁灭性灾难……平安盛世中居安思危,朝廷官员做不到,他这副平民百姓的腐朽身躯却无时无刻不感到担忧。
黄昭的心情平静了,心中再无怨恨与仇视,这时满满填进了感动。他多么后悔那酒后的胡闹,简直想以死谢罪。
等人群散开,苏烈沉吟地对他道:“咱们胸中都窝着口闷气,但发泄对象不是这些可爱的百姓,而是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