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椅贴近地面,对着天窗,沙发床软得像一圈垫子,人躺在里面,就像陷到摇篮里。陈文港满意了。
他舒服得随时都能睡着:“要是我小时候就有这个秘密基地,肯定已经疯了。”
霍念生坐在他旁边,胳膊按着扶手,笑问:这么容易满足?
陈文港翻了个身,侧过来面对霍念生。他抬起视线,睫毛蛾翅般柔软地覆盖着眼睑,随着眨眼的动作,忽闪着在面颊上投出影子:你不懂,头顶有个遮蔽的地方,就有安全感。
什么样的安全感?
不知道怎么说。感觉只要这地方还在,就不至于无家可归。
霍念生哼笑一下,似乎因为他对于无家可归的这种莫名忧虑,但也没说什么。他抬手碰了碰陈文港,陈文港意会,往里挪了挪,给他腾出个空来。两个人一起挤在躺椅里。
阁楼的灯不像下面那么亮,是鹅黄的,空气中有种奇异的安静。
街上偶尔有汽车路过,四邻隐隐传来钢琴声,电
视声,锅碗瓢盆声,抬高音量教训孩子的声音,但都像隔了层罩子,模模糊糊,从十分遥远的地方传来。
陈文港趴在霍念生胸口,左手搂着他的腰,几乎离睡着只差一线。
直到霍振飞一个电话打来:“最近辛苦你了,但眼下情况是对我们比较有利的……”
距离近在咫尺,不公放都能清晰听到对面的声音。陈文港往上撑了撑身,被霍念生一把压住,按回来,继续趴在他身上。
霍振飞继续说:“爷爷身体有点起色,你还要抓紧一点,尽量别让媒体再乱说话……Jason他们在从二级市场回购股票,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霍念生“嗯” “嗯”应着,没发表太多意见。
霍振飞这个电话挂了,陈文港也清醒了:“你怎么回事,不怕我听到了?”
霍念生收起了聊正事的眼神,变成揶揄:“我什么时候怕你听墙角?除非你要卖了我。”陈文港蹙眉看他,又慢慢地松开眉头,笑了一声。霍念生把他往上托了托:“那正好有理由,对待叛徒,就不用手下留情了。”
说着便动手动脚的。陈文港却想起来:“说起来,我真的没给你做过什么。”
霍念生低头看他:“是这样吗,我都没注意过。”
陈文港顿了顿,似乎是在回忆,笑得有些无奈:“一直都是你在送我东西,你主动过来找我,安排这个安排那个。但我既不认识你什么朋友,也不知道你平时干些什么。
霍念生拍了拍他的背:以后会有机会的。李红琼不就是?其他的——算了吧,数起来也没几个正经人。你还不如不认识。霍京生那样的你还想见?
陈文港一笑,阁楼有片刻沉静下来。他找到霍念生的手,跟自己手并在一起,像在比大小。陈文港一根根扣进他的指缝,跟他十指交握,然后低头,嘴唇在那手背上轻轻碰了碰。
霍念生把另一只手从背上滑到他腰间。一点分量不轻不重压上来。陈文港忽然叫他一声:念生。
霍念生应声注视着他。
厚仁特教学校开始第一学期课程后,陈文港来得勤了许多,几乎闲暇时间都花在这里。
第一是他很多工作要忙,第二是卢晨龙的弟弟小宝在这里上课——
虽然学校是针对福利院的定向康复机构,但他无父无母,监护人只有一个哥哥。考虑到面临的实际困难,又托了陈文港的关系,跟上面打了特殊申请还是争取通过了。
卢晨龙早上把弟弟送过来,把训练包交给老师,晚上再来接回家。
陈文港走到训练室后门,透过玻璃往里看,教室宽敞明亮,四壁贴着五颜六色的墙纸。他一眼看到小宝,还有四五个孩子,被老师和助教带着做康复训练。
三个女孩两个男孩,多少有智力上的问题,被父母抛弃,在石头缝里,希望还能磨出一朵花来。
陈文港拍了一小段视频发给卢晨龙,回到办公室干活。
这天乔斯金来学校做顾问工作,陈文港遇到他,说完正事,两人中午正好一起吃饭。桌上闲聊,乔斯金问:“你之前的问题有没有一点改善?情绪上的,还有人际关系上的。”陈文港笑说:“放心,好多了。之前只能说不够忙,忙起来哪还顾得那么多。”乔斯金便也笑道:“你还觉得对谁有亏欠吗?”
陈文港告饶:谁还没个钻牛角尖的时候。您要是给我留点面子,就别再提这回事。两人说着话,把托盘放回架子上,便听外面传来巨大一声动静。
接着是一把略显尖利的女声,从楼后传来,但说话的不止一人,正在争执什么。乔斯金明显懵了一下,旁边陈文港包括食堂员工都露出无奈的表情。
他看乔斯金不明就里︰“走吧,我们去看看。顺便劝个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