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颙尚在蜀地未归,亦得朝议大夫衔。曹髦下旨,以邢秘书淹迟故,乃拔崔琰为秘书监。桓范又去警告是勋:“天子重崔季珪,以制主公明矣。”是勋说若因此就能使天子对朝局彻底放心,以为我不足以动摇他的权柄,那也没啥不可以啊。便即引用孔子的话:“天生德于予,桓魋其如予何?”
就理论上而言。曹髦这些决策都需经中书审核、颁诏,是勋若是不同意,小皇帝啥都干不了。但是勋觉得事情不大,没必要跟皇帝顶牛——权力这东西。有如利刃,常揣怀中,才能震慑肖小,要是见天儿拿在手里比划,人反倒不怕了。而且若是凡天子之旨皆驳,大有擅权之嫌。未免罹人之讥——好钢用在刀刃上,同理,否决权要用在大事上。
又数日,秦朗领着倭使进了京。
魏延率领水师探索和沟通了从北九州直航广陵的海道,秦朗一行是在盐渎附近登的岸,本来早就应当抵达洛阳了。然而才走到半道上,便遭逢关东乱起,朝命使其暂时止步,以避贼锋。一直等到曹洪进抵梁、沛,这才派了一支兵马护送他们继续上路,直取洛阳。
倭地二十三国的使者,七成来自九州岛,其余的来自本州岛——据秦朗说,四国岛上都是些野蛮落后的小部落,难以称国。倭使进京,觐见天子,曹髦大喜,甚觉荣耀,于是诏下群臣,使议召见之礼,以及酬赏事宜。
崔琰先为曹髦制礼,拉拉杂杂一大套,搞得无比繁复,当然也就因此无比热闹。天子以问百僚,绝大多数人直接就给否了:“礼为安政服远,重实而忌虚,昔武皇帝即削汉礼,以简为要,陛下而以背道而行?”礼部尚书刘廙拿出一套简化版本,重点就在省钱,曹髦无奈之下,只得应允。
至于酬赏事,刘廙出班奏道:“可从西域诸国例,封以王号。”是勋忙道:“不可。”他说了,西域诸国旧有王号,汉代也是那么封的,所以咱们不能去给他们挫一级,改封公侯,然而事实上——“吕奉先王于西域,统合各国,则车师、焉耆、鄯善等名为王,实非王也……”这些国家虽然户口不蕃,但地方广大,起码也相当于中原地区的一个中等郡,可是小小的倭地就有二十三国——“即大者如邪马台,亦不过大县耳,安可为王?爵不可轻颁,轻颁则贱。”
刘廙说那这样,可封邪马台女王为王,余者皆侯。然而是勋还是反对,说:“邪马台雄于筑紫(九州岛),俨然有并吞诸邦之心,若使王之,乃更跋扈,非中国之福也。若侯俱侯,不可有异。”
刘廙说偏远海岛上一个小蛮邦,就算把整个倭地都统一了,又能有多大力量,怎么就“非中国之福”了?“令公所言,廙不敢苟同也。”
是勋时为中书令,这个职位肇设于西汉武帝朝,原本以士大夫掌内廷事务,称尚书令,以宦官掌内廷事务,则称为中书令。汉元帝时中书令石显用事,权势竟在丞相之上。对于尚书令、中书令这种职务,因其权重。向来朝臣多尊称为“令君”——比方说著名的荀令君荀彧。可是当初荀彧虽然等同于汉相,就算在曹操集团中也位列第二,终究尚书令论品秩并不怎么高;如今的是勋可不同,那是名正言顺的首相啊。且又受封郡公,所以大家伙儿干脆就生造出一个新词儿来,尊称他为“令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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