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玄的老家,是在北海国的高密县,在营陵东南方向。是勋没回营陵,终究那不是他真正的祖籍,就毫无感情,而是从朱虚向安丘、昌安,直奔高密。大概一路上走得挺谨慎,所以并未遇贼,所至县乡,只要打出“天使”的旗号来,也无人拦阻——不管怎么说,袁家表面上都还是尊奉汉献帝的,袁、曹之间也还没有正式撕破脸皮。
二月既望,渡过潍水,前面就是高密县城了。是勋宿于一传舍内,召了传吏来询问情况,传吏告诉他,郑康成先生每逢五、逢十便在城西的家中开讲,弟子数百,及四乡来听讲的又有千人,当真盛况空前。是勋心说你这没见识的家伙,空前个屁啊,根据史书记载,郑玄开讲,最多的时候有上万人与会,你是没赶上过那好时候吧。
他在传舍歇了四天,到二月二十日天不亮,就留下车乘、仪仗,换上一身常服,只带着孙汶一个,骑马直奔郑家而去——鲁肃早说了暂且不去,所以还未起身。是勋是想先去听听郑老夫子讲课,再打听一下他有没有出山的计划,先不急着去宣旨征召呢。要是郑玄不打算赴许呢,自己就先得下点儿水磨功夫去游说,别等到诏书一宣,被对方当场拒绝,那多下不来台啊。
两人快马奔高密方向而去,越走身边的人就越多,稍一打问,果然都是去听郑玄讲课的,不但有士人、缙绅,甚至很多贩夫走卒也混杂其中。人们都说,郑先生秉持着孔子“有教无类”的主张,不管身份、地位,只要肯去听课,他全都欢迎。是勋倒是不用问路了,跟着人流,很快就来到了郑家。
原本以为是一片庄院,近前一瞧,原来只是十多间草庐,外面还围绕着很多临时搭建的棚屋,大概是郑门弟子所居。讲课的地方是在露天,似乎是农家的场院,一侧还堆着些干草、叉耙之类,有行商当场兜售坐席、饮水和点心。
是勋花十钱赁了一条草席,挤入人群,找个空地展开了,和孙汶二人并排坐下。虽说贩夫走卒皆可听讲,但人们还是自然地分出了等级高下来,最内圈是郑门弟子,次一圈是是勋这种带着席子的上品士人,再外圈是虽穿长衫,却无草席的寒门士子,最外圈是短衫庶民。
这时候太阳已经升起来了,等了不久,人们越聚越多,但是秩序井然,无人吵闹。大概将近巳时的时候,就听有人在圈内敲锣,场内立刻是鸦雀无声,随即两名弟子搀扶着一位老者,蹒跚而至。
是勋定睛观瞧,这老者须发皆白,腰背略躬,腿脚似不灵便,但是精神头还挺好——估计便是大名鼎鼎的郑玄郑康成了吧。老者来至圈中央,屈膝坐下,也没什么开场白,张嘴就开始宣讲。大概因为他声音太低,外圈的人听不大清楚,所以旁边还有一个大嗓门的弟子,帮忙同声传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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