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勋当时就想啊,要说突然间给自己出题,让自己做诗,那真是一点儿信心都没有,要是预先有了准备了,到时候放肆地抄袭呢,别说陈琳在那儿,就算陶渊明在也难不倒我呀。所以他一路上早就设想了种种的可能性,预备下了好几篇诗赋以供选择啦。正巧陈琳这首诗中隐含思乡之意,于是是勋不禁在心中暗笑——正中老子下怀,你等着,重磅炸弹这就要扔出来了!
当下轻捋颔下那几根才长出来的短毛,面色微微一沉:“好一句‘羁客难为心’,孔璋先生在冀州为羁客,勋又何其不然?因思昔日自乐浪别亲返乡,继而辞别乡梓,南迁徐州,再远离宗族,西仕兖州,其间种种别离伤痛,正难以言表也。因而曾作一赋,便此芹献于大方之家了。”
陈琳一愣,心说我不过吟了首短诗,你倒想起诵赋来了,这明显是想压过我一头去啊。我曾经听人从青州而来,背过你几首诗,倒是不清楚你还会作赋,好啊好啊,那今天正好开开眼界,听听你肚子里是不是真有好货——“琳洗耳恭听。”
于是是勋有样学样,一口把杯中酒给干掉了,放下耳杯,手摇折扇,环顾在场众人,大声诵道:“黯然**者,唯别而已矣~~”
赋是一种介乎于诗和文之间的非常蛋疼的文体,脱胎于楚辞,讲究骈四俪六、层层铺排,还必须得压韵,创作难度非常之大。跟一般诗歌比起来,赋更加细腻,更加深涩,篇幅也更长,甚至长得离谱。这玩意儿别说写了,就连背都能把人给逼疯喽。
两汉是赋的鼎盛时期,司马相如有《子虚赋》、《大人赋》、《上林赋》、《长门赋》,贾谊有《鵩鸟赋》、《吊屈原赋》,扬雄有《长杨赋》、《甘泉赋》,班固有《两都赋》,全都名垂千古。但是要问,是勋是宏辅先生能背诵几篇?他肯定拍着胸脯回答你:老子半篇都背不出来!
不过还好,赋这种文体在汉魏之间有了进一步的发展,也有了很大程度的变革,大量抒情短赋开始出现,比方说陈琳本人的《武军赋》、《神女赋》,就都属于这一类型。这些抒情短赋就比较好背啦,是勋前一世就大致能够背出其中的四篇杰作——王粲《登楼赋》、祢衡《鹦鹉赋》,以及最感动人心的南朝江淹的《恨赋》和《别赋》。
有个成语叫“江郎才尽”,说的就是江淹。不过在是勋看来,哪怕这家伙一辈子只做过那两首赋。都足以领袖群伦。在汉魏南北朝的文坛上名列前茅。所以这回他就开始吟《别赋》。光开头那句“黯然**者,惟别而已矣”一出口,当即全场鸦雀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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