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不止一次下旨命天津的地方官员、山海关副都统和天津镇总兵加强海防,严禁百姓跟西夷做买卖,想以此逼赖在大沽口不走的西夷南返。但事实上还是有不少百姓偷偷下海卖东西炮船上的洋兵,而奉旨与西夷交涉的长芦盐运使文谦和迫不得已刚赶到天津的署理直隶布政使崇纶,显然是担心管制太严西夷会狗急跳墙,对此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这一切跟恩俊没关系,他和大头只是来接人接货的,并非奉旨来查访崇纶和文谦究竟有没有实心办差的。一接到人就在“日升昌”天津分号帮助下雇了十二辆大车,装上几十个从上海运来的大木箱,马不停蹄往回返。
再次见到大头,过去这一年因为战乱在上海过得并不如意的林庆远激动不已,送上一包早准备好的礼物,就缠着大头问韩老爷的近况,甚至旁敲侧击地打听起这次进京能不能也跟苏觉明一样混个一官半职。
跟林庆远一道来的那六位则没林庆远这么高兴,不但不高兴而且很紧张、很害怕,甚至能从眼神中看出他们对林庆远充满怨恨!
恩俊和大头懒得管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矛盾,更懒得管他们高不高兴,命他们老老实实呆在车厢里,谁要是敢不老实鞭子伺候。
一路紧赶慢赶,赶到京城已是第二天下午。
听说人已经到了,韩秀峰立马回内宅换上官服,庆贤虽被革职了但依然是宗室,在韩秀峰的要求下换上了正四品文官的行头,连富贵的大儿子吉禄都换上了从六品补子的官服。
韩秀峰换好衣裳在前院正厅里坐下喝了一会儿茶,也是刚刚换上黄马褂的恩俊和大头,手扶腰刀将坐了九天船又乘了近两天车,已经晕头转向搞不清东南西北的林庆远等人,从“厚谊堂”后院带了过来。
直到此时此刻,林庆远才晓得去天津接他的恩俊竟是大内侍卫,才晓得大头也做上了大内侍卫。一见着端坐在正厅中央的韩秀峰,再看看站在韩秀峰两侧的庆贤和吉禄,林庆贤不敢就这么上前套近乎,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下道:“庆远拜见韩老爷!”
“林庆远,你我上海一别有一年了吧?”
“禀韩老爷,差不多一年了。”
“瘦了,你比一年前瘦多了。”韩秀峰笑看着他道。
林庆远急忙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激动地说:“韩老爷没忘了小的,还记得小的,小的感恩涕零!所以一接到韩老爷您让苏……苏老爷捎的书信,小的就赶紧去找人,找着人就赶紧收拾行李来了。”
“这一路一定很辛苦吧,起来说话。”
“谢韩老爷。”
韩秀峰对他很了解,无需多问,目光转移到一个跪在地上吓得微微颤抖,身边还搁着一个西式皮箱,身前还放着一顶洋人礼帽的男子身上:“戴礼帽穿皮鞋的这位,抬起头说话。”
“王阿贵,韩老爷问你话呢!”林庆远急忙提醒道。
王阿贵缓过神,连忙抬头道:“小的王阿贵,拜见韩老爷。”
“王阿贵是吧,哪里人氏,今年多大?”
“禀韩老爷,小的……小的是宁波人,今年二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