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秀峰跟乔松年道别,赶到旗昌洋行后面的公馆,刚走进花园就被一群哭得撕心裂肺的妇孺给围住了。问了半天才搞清楚原来是阿吉嘎和阿克丹等江海关帮办委员几乎全在“羚羊”号上,全被炸死了,有的甚至连尸首到现在都没捞上来,而这些妇孺全是他们的家眷。
韩秀峰没办法,只能说是乱党干的,说朝廷大军已经到了,很快就攻城。等上海县城收复了,一定会详加审问那些被生擒的乱党,查清事情的来龙去脉,然后将那些乱党明正典刑。
那些妇孺又哭诉男人死了,她们孤儿寡母的日子怎么过,韩秀峰干脆差人去喊吴健彰。吴健彰岂能不晓得韩秀峰为何差人喊他,急忙让家人拿来三千两银子。那些妇孺一家拿了几百两银子,这才哭哭啼啼地走了。
人死了,事没完,毕竟死了好几个朝廷命官。
韩秀峰打发走吴健彰,走进书房让匆匆赶来的小伍子磨墨,给朝廷写阿吉嘎和阿克丹等江海关帮办委员殉国的公文。
“四爷,这几份公文要不要赶紧送给乔府台。”
“乔府台又管不着江海关,先收着吧,等许大人到了再呈上去。”
“那我先帮您收着。”小伍子把刚用上漕运使印的公文收好,然后一边收拾书桌一边嘀咕道:“四爷,您这监督做得真憋屈,不但没衙署、没关印,没课征关税的账册,没税票的底联,甚至连熟悉关务的属官都没了。”
韩秀峰顺手拿起一本书,轻描淡写地说:“是啊,什么都没了,以前拢共课征了多少税款成了一笔糊涂账,以后要课谁的税,要课多少税款也没个参照,看来我只能做个糊涂官。”
“四爷,您别开玩笑了,您怎么能做糊涂官。”
“我没开玩笑,我真打算做个糊涂官,”韩秀峰坐到软绵绵的西洋椅上,优哉游哉地翘起二郎腿,一边翻看着书一边笑道:“花旗人的关税让吴大人去收,劝捐济饷、招募壮勇,帮同官军收复上海县城的事让吴煦和孙丰去办。至于跟洋人交涉,我品级太低、官职太小,想交涉也交涉不成,所以我什么都不用做,什么也不用干。”
“那不成甩手掌柜了。”小伍子忍不住笑道。
“做甩手掌柜有啥不好的,我要是事无巨细都想管,人家一定不会高兴。”
“他们为何不高兴?”
“他们急着将功赎罪,要么急着建功立业,咱们可不能抢人家的风头。”
小伍子终于意识到韩老爷不是在开玩笑,禁不住问:“四爷,什么都不管,那我们做什么?”